“你說的都是真的?”


    “修複心劍魔典極為不易,你確定要將它上交給書院嗎?”


    “孩子,我很好奇,你在這個時候交出它,你想要什麽?”


    ……


    那些人接連發聲。


    他們在發問,聲音平和,每個人都給人一種極為親和的感覺。


    趙扶搖抬頭,麵無表情。


    早在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這些人會有什麽反應。


    看到那些人對自己微笑,趙扶搖沒有任何意外。


    他很清楚心劍魔典的價值。


    下一刻,他淡然一笑,沒有立刻以言語來迴應這些大人物。


    眾目睽睽之下,他微微轉頭看向周圍,就這樣掃視全場。


    嘩——


    全場嘩然。


    他的舉動就像是一味催化之藥。


    見他這樣,在場的書院弟子全都興奮不已,紛紛迴以他歡唿之聲。


    就在剛剛,那個白發青年以無比洪亮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一句話,引得石破天驚。


    “它將不再是禁忌之法。”


    這句話看似極為平淡。


    但對這些書院弟子來說,這話具有非凡意義,值得他們獻出掌聲。


    心劍魔典的威能,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早已有目共睹。


    如今,這門神通被徹底完善,威能注定更勝從前。


    可趙扶搖竟願意交出這神通。


    從今以後,書院弟子可以像修行別的神通那樣去修行它。


    他們還能再說什麽?


    捫心自問,如果是他們,他們絕對不會這樣做。


    所以,當他們感受到這句話的重量,他們當然會鼓掌。


    這掌聲赫然是一份敬意。


    至於趙扶搖剛剛的表現,在如今的他們看來,這也不算什麽。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人家如此無私,如此行事,書院反而不好斤斤計較。


    不過是想護一女子無罪而已。


    諸事皆因趙扶搖一人而起,趙扶搖甚至沒用這神通換自己平安。


    他是在接受懲罰以後才說出這番話,才這樣做事的。


    他的心思,大家明白。


    在場的書院弟子看清了他,那些大人物自然也不是瞎子。


    毫不誇張的說,問話時,很多院長甚至連接下來的措辭都想好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趙扶搖就收起笑容,嚴肅道:


    “諸事皆因我一人而起。”


    “蘇卿和王長生是我摯友,他們是不忍心看我犯錯才來阻止我。”


    “書院有書院的規矩,我破了規矩犯了罪,自然願意受罰。”


    “可我也相信,書院是絕對不會錯怪好人的。”


    “我會去萬獸塔思過。臨行之前留劍典一部,願劍道大興。”


    “願,書院昌盛。”


    說罷,趙扶搖不再言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靜。


    靜到極致。


    全場鴉雀無聲。


    “此子,不凡。”


    方浩在心中悠悠一歎。


    他本想按書院規矩辦事,嚴懲幫助趙扶搖屠戮宋家人的蘇卿。


    還有王長生,這個坎水院的弟子也沒有任何規矩,也曾作亂。


    可現在,趙扶搖給他一個不得不放人的理由。


    坦白說,方浩還是有些不願意放人,還是想按規矩辦事。


    但方浩心裏清楚,現在放不放人已經不是他能決定的事。


    就在這時,一位老人站了出來。


    他白衣白發,是這眾多大人物之中最具威嚴的人。


    他正是這逐鹿書院的院長,是執掌逐鹿書院之人,蚩野。


    “好。”


    他點點頭,麵露微笑,算是答應了趙扶搖提出的這些要求。


    但緊接著,他又歎道:


    “你是個不錯的人。”


    這聲歎息充滿滄桑之意,眾人聞聲,隻覺得一陣風吹過心境。


    趙扶搖也有這種感覺,他還更細致地感覺到,這陣風很荒涼。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可以算是徹底結束了。


    長老、教習、弟子,所有人都開始有序地退場。


    看台之上,一個黑衣老人出現在青衣老人身邊。


    但聽他笑問道:


    “師叔祖,那小子就這樣把心劍魔典交出去了,你不心疼?”


    “不心疼。”青衣老人搖頭。


    緊接著,青衣老人突然笑道:


    “這書院,若是真能多上幾個像我小師弟的人,一定會很有意思。”


    聞言,黑衣老人一愣。


    等他迴過神時,青衣老人已乘風而去,消失在原地。


    黑衣老人又沉思片刻,片刻後就猛然發出一聲驚唿。


    “誒,不對!”


    那一番沉思使他驚覺,心劍魔典絕不是誰都能修行的神通。


    它是由劍道的絕世之才開創,如今被另一位絕世之才補全。


    這樣的神通當然完美。


    可它的修行難度也一定極高,不然,他這位師叔祖也不會那樣說。


    他還猜測,能修成此法的人,心性多半和趙扶搖這種人極為相似。


    “多幾個趙扶搖?”


    想到這裏,黑衣老人身軀一顫。


    隻是一個趙扶搖,就能讓書院一再破例,荒廢了規矩。


    若是再多幾個,那書院還是書院那?不得被鬧翻天啊?


    所以,交與不交好像區別不大。


    就算是真有能修成的人,最後多半也是要入古閣的吧?


    “賊子,賊子啊。”


    黑衣老人搖搖頭,發出一聲由衷的歎息。


    這個新人什麽都好,就是在有些時候完全不像是年輕人。


    陽光穿透了雲層,拂照大地。


    寒風卷積著霜流,流過千山。


    唿——


    在唿嘯的風聲中,鵝毛般的大雪悄然落下。


    逐鹿書院又下雪了。雪幕中,空氣格外的清新。


    山上如此。


    山下亦然。


    噗通——


    白發青年跪在殘破的神廟裏。


    點燃香燭,擺上祭神用的酒。


    麵對那座神像,他拜了又拜。


    虔誠——熾熱——迷蒙。


    他的目光在不斷地變化。


    諸多情緒接連湧現,最後又盡數消逝,獨留他享受寂靜。


    凝望著那尊神像,趙扶搖的嘴唇微動,他想發聲,想說些話。


    但他終是沒能發出聲來。


    他的喉嚨裏就像是有什麽東西一樣,將他哽住。


    就在這時,又一道聲音響起。


    噗通——


    有人跪在他身邊,也在拜神。


    咚,咚,咚。


    來人是蘇卿。


    她三拜三叩首,頭磕的咚咚作響。


    趙扶搖轉頭,見她神色虔誠,眉宇間滿是柔情,不由得怔在原地。


    “我為祈福而來。”


    蘇卿笑笑。


    但趙扶搖卻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事一樣,立刻化指為劍。


    嗤!


    蘇卿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對著自己生滿鱗甲的手臂一劍刺下。


    “扶搖,你——”


    蘇卿大急,立刻就要衝過來。


    但他卻衝她擺手,將她攔下。


    嘎吱——


    下一刻他微微咬牙,頃刻間,他就取出一根骨頭。


    雕刻、鏤空、銘紋……


    當紅蓮業火燃起的時候,一枚骨墜已被製作完成。


    那是一枚護身符。看著它,蘇卿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覺。


    “收下它吧。”


    “有一杯酒,叫不入生劫,我們沒能來得及喝下。”


    “今日,我把它做成一件禮物送給你,請別嫌棄。”


    “它的名字依舊是不入生劫。”


    他溫柔一笑,細細地解釋。


    見蘇卿還在發愣,他幹脆將這枚護身符塞在對方手中。


    蘇卿迴過神來,想要推脫,卻看到他不容拒絕的目光。


    “我——”


    蘇卿還想拒絕。


    見狀,趙扶搖有些遲疑。


    然而,蘇卿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黯然。


    “我收下。”


    她趕緊抓過骨墜,衝他笑笑。


    傷口愈合,新骨在重新衍生。


    趙扶搖再度看向眼前的神像,目光漸漸迷蒙。


    看著這樣的他,蘇卿想發聲將他叫醒,但她終是沒有開口。


    突然,趙扶搖喃喃道:


    “娘。”


    “我幫您報仇了。”


    吐出這句話,無邊的孤寂感頓時就在他心裏油然而生。


    他想起過往,想起現在,想起自己在入魔時做的選擇。


    他沉默不語。


    以孤獨為道,才不會過多的傷害別人。


    他在心裏告訴自己,從今以後他將以最孤獨的方式活下去。


    他沒注意到,他說這話時,蘇卿麵色複雜,已默默將頭別過去。


    離開神廟時,一切如故。


    王長生守在外麵,一看到趙扶搖出來就不再沉默觀雪。


    漫天風雪裏,大蝕骨雀振翅高飛,載著三人衝天而起。


    這一次,他們的目標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塔。


    萬獸塔,一個極為恐怖的地方。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雀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酒葬殘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酒葬殘花並收藏雀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