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體恤民生多艱,尊重民意,朕也聆聽多方意見,願與金軍議和,對南方減免賦稅,朕哪一點做錯了?”


    趙寧覥著一張臉繼續說道。


    秦檜心裏感慨道:陛下,好話都被您說完,接下來您要殺人、抄家,咱都隻能歌頌了。


    什麽樣的皇帝最可怕?


    朱元璋那種皇帝?


    不不不,朱元璋殺了那麽多人,被很多人罵。


    漢文帝劉恆那種皇帝才最可怕。


    漢文帝殺了很多人,被漢文帝殺的那些人,除了掉了腦袋,還身敗名裂。


    漢文帝越殺人,越被人歌頌,而且是發自內心地歌頌。


    提及漢文帝,那都是文景之治的締造者,但仔細翻曆史書,才發現史書的殘忍。


    這就叫腹黑聖王,不僅除掉了自己想除掉的,還為漢室江山贏得了天下美名,積攢了足夠的民心和德行。


    試想想,如果漢文帝是楊廣那種能折騰的皇帝,把民力整得困乏了,漢景帝還敢有底氣平七國之亂嗎?漢武帝還有底氣折騰天下民力嗎?


    一個國家的百姓的忍耐力是有極限的,站在最高統治者的角度,不僅僅要考慮如何除掉敵人,還要考慮天下人的忍耐力。


    這種皇帝才是帝王最頂級行列的那一批。


    秦檜此時就深刻地感受到趙官家那種漢文帝一樣的手段。


    漢文帝左手廢除酷刑,輕薄賦稅,與民休息,右手提刀殺人。


    麵對這種皇帝,你根本沒法反抗,因為刀和大義都被他拿過去了,你連反抗的理由都找不到。


    大殿內一片死靜。


    沒有人說話。


    眾所周知,這個時候,沉默就是最安全的。


    隻要我低著頭,老師就不會點我迴答問題。


    沉默在持續。


    大臣們不說話,趙寧也不說話。


    這氣氛壓抑得讓人感覺心頭仿佛壓了一塊石頭。


    現在的格局其實很清晰。


    南方六路頒布免稅,淮東和江東在免稅名單之外。


    這也就意味著,淮東和江東無論發生什麽,南方各路都不會有太強硬的反對聲了。


    而這朝堂上下,東京、南京的官員,不少在南方有田的,也已經吃了定心丸,多多少少對淮東和江東有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


    這再次印證了,某些曆史發明家發明的“文官集團”這個概念基本上是偽命題。


    官僚內部相互傾軋、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黨爭才是常態。


    至於江東有田的部分官僚,現在因為江東被扣上了一頂謀反的帽子,基本上不敢說話了,不然自己很可能被扣上謀反的帽子。


    過了好一會兒,趙寧才開口:“康王。”


    趙構出列:“臣在。”


    眾人皆朝趙構瞥了一眼。


    趙構是處理農政問題的老手,宗室的田都是被他處理掉的。


    威望極高,又是開封府府尹,儲君的候選人之一,畢竟這個時候問他,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這事你如何看?”


    趙構說道:“臣覺得,應該增派兵力去東南,以免局勢發展成當年方臘那般,那樣對國朝損害過甚。”


    “宗澤領兵數千,前去江東整頓軍務,有他在,江東反賊跳不起來,這一點朕對他是完全放心的,朕是問你,如何彌補目前江東政局的動蕩。”


    趙構說道:“江東之動蕩,在於民心,民心在於田賦,既然陛下已經下令在淮東和江東推行新政,那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盡快落下新政了,隻要新政落下去,民心歸屬朝廷,江東自然重歸穩定。”


    “諸位都聽到康王的真知灼見了吧?”


    眾人說道:“臣等都聽到了。”


    “以為如何?”


    眾人又說道:“陛下聖明,康王所言有理。”


    “秦檜。”


    秦檜出列:“臣在。”


    “你之前跟朕說盧益是難得的人才,朕沒記錯吧?”


    秦檜頓時臉色大變,連忙跪下來了。


    “你先別跪,站起來說話,不要讓眾卿誤會朕是拿這件事欺負你。”


    一邊的高俅幸災樂禍地看著這一幕,心裏想著:官家,您不就是在拿這件事欺負秦檜這狗日的嗎!您這樣一說,大家現在都懷疑秦檜跟盧益是一夥的,直接就把江東謀反的嫌疑往秦檜身上扣了。


    這時,諫官李擢立刻出列,他說道:“陛下,臣覺得秦相公恐怕與此事脫不了關係!”


    秦檜嚇了一大跳,他從進入大宋朝中樞,還沒有被這樣嚇過。


    他連忙說道:“是臣失誤,臣也是被盧益給騙了!”


    李擢卻繼續說道:“是否被騙,豈是秦相公一句話能清幹淨的?”


    其他人不由得驚訝,這李擢膽子不小啊,敢在朝堂上公然給秦檜扣帽子,他背後是誰?


    秦檜說道:“臣願意暫時辭掉執政之位,接受調查。”


    “好了好了。”趙寧說道,“朕是相信秦相公的,當務之急是如何盡快在江東落下新政,秦相公可有好辦法?”


    秦檜背後、手心都是冷汗,他腦瓜子轉得飛快,說道:“臣願意親自前往江東,撥亂反正。”


    “好!有秦相公這話,朕放心了,就這麽定。”


    宗澤畢竟是軍政裏的官員,貿然在江東幹涉行政,是不妥的。


    宗澤最重要的是整頓東南諸路地方軍務,如此才能確保整體安穩。


    等退朝後,趙官家在文德殿單獨召見了秦檜。


    “江東地方個州府官員與盧益有關聯嗎?”趙官家忽然問了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秦檜愣了一下,猜測趙官家這話背後的意思,他說道:“可能有不少都有關聯。”


    趙寧說道:“若是現在全部撤換,恐怕會影響地方秩序,朕需要你去查清楚他們是否與盧益有關聯,然後靈活處理。”


    秦檜又愣了一下。


    趙官家又說道:“當務之急是處理地方上地主、鄉紳的田,主次矛盾分清楚。”


    主次矛盾?


    雖然這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形容,但秦檜終於明白趙官家的內在意思了。


    要在江東和淮東推行新政,但阻力太大,阻力的核心來源於地方上的大地主、鄉紳們。


    而地方官員最大的毛病就是打太極,隱瞞真相,都有一個心態:事不關己,少做少錯。


    這才是迅速落下新政的最大阻力。


    然而換一批人,所需要的時間是朝廷等不起的。


    那現在自然有一個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


    秦檜算是明白了。


    這接下來的江東,的確是要大換血,隻不過暫時換的還不是官員,而是地方的地主們,其次才是官員。


    但這種事,現在需要有人私下隱晦地操作。


    這個人就是他秦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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