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出來!”

    “不要!tat”

    “你出來!”

    “嗚嗚嗚不要!qwq”

    “.........”

    站在一處崖壁極狹窄的縫隙外,許輕凡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隱隱抽痛的太陽穴,無可奈何地對縫隙黑暗中瑟瑟發抖的那團身影說道,“你先出來......我不會傷害你的。”

    “嗚嗚嗚長老說了,人類說的話都不能信......除魔師更是!我,我才不會相信你!”

    額頭上猛地炸出一個十字路口,許輕凡索性舉起長鐮在石壁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裂口,碎石簌簌落下。做出這樣威脅意味濃厚的舉動後,他能感覺到那團小東西抖得更加厲害了。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要逼我下手。”

    “你你你......那你就殺了我吧!反正我是不會出去的!”被逼上絕路的小家夥倒似是突然長了骨氣,無賴地把眼一閉,一副靜靜等死的模樣。

    “.......”

    麻煩!

    許輕凡隻覺得不僅是頭,連他的胃都像是被傳染了一般抽搐起來。

    所以說比起幹脆利落殺死妖魔,這種問清緣由後將其帶迴原居處的無害妖物引渡任務明顯更加困難,過程的繁瑣更不是在一個檔次之上。

    畢竟人類和妖魔彼此爭鬥了數千年的時間,好不容易在近代有了突破性的發展,勉勉強強建立了並不牢固的協約——人類社會為妖魔提供一部分的住處和食物,且不侵犯本就屬於他們土地,不得傷害白妖魔;與此同時,妖魔不得傷害無辜的人類,違者殺無赦,事後亦不得尋釁複仇。

    這個協約由除魔師協會高層和妖魔界碩果僅存的十二位大妖共同簽訂,雖然其中充滿各種算計和懷疑的陰影,但至少沒有任何人和妖魔敢明麵上違抗這些鐵律——同時得罪人類和妖魔兩方最最頂層的勢力,找死也不是這麽找的。

    用簡單的話來說,除魔師可以殺死任何妄圖傷害人類,或者襲擊他們本身的妖魔,而不必擔心他們的親族或是什麽祖宗複仇,有膽子這麽做的妖魔現在墳頭草可能都幾尺高了。而除魔師一方,也不被允許傷害沒有對人類做出威脅的“白妖魔”,之前有位偏激的高級除魔師前輩,為了引出一位屠村的血妖魔而殺了數百個與其同族的白妖魔,還沒等計劃奏效就被十二位大妖中的一位出手鎮殺,理虧的除魔師協會一方事後還得道歉賠償。

    總之,人類和妖魔雙方都曾經因為這個協定吃過大虧,久而久之,也隻能捏著鼻子勉強認下,默默承認了這些規定。

    再把注意力放到眼下,那個縮在縫隙裏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一樣的小東西,就是一個尚不知種族的白妖魔。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離開原本的妖魔聚居地,跑到了許輕凡所處城市的外圍,協會也因此對他發布了任務。

    ——自然不是屠殺令,而是讓絕大多數除魔師深惡痛絕的引渡令。

    要說在今天之前,這種任務雖說麻煩了一點,可也不至於叫許輕凡頭疼到這個地步。可誰叫他今天白天剛剛和男主杠了一架呢?可以活捉妖魔的縛靈帶被毀,符籙也用的七七八八——從沈黎那家夥身上搜刮來符籙全都是威力不俗,隨便一張都可以叫那慫貨妖魔死上十迴八迴的大殺器,根本派不上用場。

    至於用自己的武器長鐮劃開缺口把那妖魔抓出來,這個念頭許輕凡也的確升起過。可惜因為某些曆史遺留原因,他眼下的這個武器壓根不肯聽他指揮,力量強大卻不好控製,使用時間一久甚至還有反噬的危險。劈開裂縫的同時絕對會連那隻白妖魔一道劈了,那他就等著協會的嚴厲批評和扣貢獻值的懲罰吧——見鬼的,他為了補足那些必須的輔助符籙都已經最好賬戶赤字的最壞打算,再扣的話他就要徹底破產了!

    都怪男主!一切都是那個騷包的錯!

    許輕凡在心裏的小本本上惡狠狠地記下大寫加粗的“沈黎”幾個字。

    哎,話說他當時不是還順手把沈黎那家夥的武器給拿走了麽?

    想到那件武器款式的許輕凡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長鞭用的好的話,想活捉還是直接弄死對方都是一個念頭間的事。隻是雖然他之前在老頭子的訓練下練過這種武器一段時間,可惜沒什麽天賦,勉強隻掌握了一些入門級別的手法。

    現在也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總不能一直在這和這隻白妖魔耗下去,若是拖到天亮情況絕對會更加棘手。

    其實一個除魔師貿貿然使用另一個除魔師的武器這件事還是挺犯忌諱的,更何況倉促之下也完全發揮不出其十分之一的力量,不過許輕凡壓根也就沒想過動用長鞭的特殊能力,隻不過是想借助它的結構把白妖魔先卷出來再說。

    可許輕凡沒想到的是,剛把長鞭從背囊裏取出,幺蛾子也一並現身了。

    “嘖嘖,原來可愛的小後輩也會使鞭子啊。”

    “!!”

    這家夥怎麽就陰魂不散了?

    被突如其來的談笑聲驚得險些把武器脫手,許輕凡就算不迴頭都猜得到來者是誰。誰叫這種光聽聲音就覺得其人吊兒郎當,分外不正經的特征太過鮮明,鮮明到他先前那種恨得磨牙的怨氣也一並湧上了心頭。

    “怎麽又是你?!”

    一時間許輕凡也懶得去想自己的分心會不會導致那隻白妖魔趁機逃跑,他猛地轉過身,如臨大敵地攥緊手中的長鐮——沈黎出現的那一刻他就又把鞭子塞迴背囊裏了——擺出了蓄勢待發的臨戰姿態。

    “這個嘛~~”

    絲毫沒有不速之客自覺的年輕男人笑意盈盈,抬手輕輕點向許輕凡腰間的百寶囊,“有個貪心的小賊把我渾身上下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偷走了,我是上門來找他說說這事兒的。”

    “誰說我是......明明就是你技不如人......”

    下意識地就想張口反駁對方的話語,可許輕凡轉念一想,除魔師之間也從來沒有勝者一方可以全盤收走敗者東西的規矩,自己那時的行為的確有失光明。

    他的臉上不知不覺發起燒來,於皎潔的月色之下格外分明。

    原來一隻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表現地懶散而隨意的沈黎忽然間神色微妙地抽了抽鼻子——他又嗅到那股能夠輕易讓自己失去理智的香味了。

    怎麽什麽事情一遇上這個小後輩就容易出岔子呢?

    沈黎心中叫苦,旋即迅速轉頭,望向一處在夜色掩映下毫無異狀的地方。

    黑色的鎖鏈如同毒蛇般蜿蜒前行,蟄伏片刻後一躍而出。

    在對方喚出縛靈帶的時候就把警惕性提到最高,打算以不變應萬變的許輕凡在看到那條黑色的鎖鏈撲向某個無關緊要角落的時候還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直到耳畔傳來一連串諸如——“放開我可惡的除魔師!”“啊啊啊嗚嗚嗚我要被吃了!”“長老救命啊啊啊啊qwq!!”的尖叫聲時這才恍然大悟,連忙望向不久前白妖魔還藏身著的縫隙。

    那裏早就空無一物。

    “又走神了啊,後輩,這樣的工作態度可不行。”

    得意洋洋地提溜著那隻看上去毛絨絨胖乎乎,像是一隻放大版鬆鼠的白妖魔,沈黎還惡意顯擺似的晃了晃,“這就是你的任務目標?輕飄飄的,看上去沒幾兩肉,應該不怎麽頂餓。”

    “嗚嗚哇——我不好吃,肉很少很少,別吃我啊嗚嗚嗚!!”

    本來就在不斷流眼淚的“大鬆鼠”在聽到沈黎的話後更是直接嚎啕大哭,淚水跟開了閘般從那雙大眼睛中不斷滲出,把臉頰處的那一片毛都給打濕了。

    “......一把年紀了還欺負小孩,有意思嗎?”

    從白妖魔的體態和表現來看,它分明還沒出生多久,正處於幼生期,換算成人類的年紀,大概也就是五六歲左右。而沈黎雖說看起來年輕,但至少也有二十歲,比人家大了一輪還不止,這麽惡意的作弄就顯得分外無恥了。

    “妖魔罷了,作弄了又怎麽樣?”

    沈黎混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輪廓極深又淩厲的五官出幾分肅殺之意,“隻可惜是隻白妖魔,若是血妖魔的話我更喜歡。”

    “家裏正好缺了張墊腳的毛毯,小家夥油光水滑的摸起來挺舒服。”

    他一邊說著,另一隻手還惡意滿滿地從背後沿著小白妖魔的腦瓜一直摸到了尾巴。

    這下大鬆鼠可不再哭了,它直接白眼一翻,幹脆地暈了過去。

    人類和妖魔簽訂不戰契約已有百餘年的時間,在這期間誕生的小妖魔即使在長輩們的三令五申之下,依舊有一些傻大膽抱著好奇和探險的精神從他們的居住地出走,跑來普通人聚集的城市湊熱鬧,也因此給駐守在城市裏的除魔師們添了不少工作,許輕凡同樣深受其擾。

    不過此時此刻,他還真是對那隻小妖魔產生了一丟丟的同情之心。

    因為從剛才的那些表現來看,這分明是個難得一見的慫貨妖魔,膽子小得要命。

    被沈黎這麽刻意一嚇,估計以後好幾百年的妖魔生裏都要留下深深的心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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