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簿每日晚間都會送迴言宅,時不虞對糧食情況心裏有數得很,裝模作樣的翻了翻,然後長歎一口氣。


    很憂愁,但是很堅強的什麽也不說,還強撐起笑臉。


    “天熱,去準備好涼茶放到鋪子外邊隨大家取用。還有,你們待人態度好一些,如今是我們有求於人,不是人家嫌家裏糧食占地方,非要賴給我們,是因為他們心裏有大佑,我們得記好。”


    丹娘抓著書的手都握緊了。


    周掌櫃恭聲應是。


    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時不虞又交待:“我如今不方便登別人家的門,你替我去一趟文家和成家道謝,多得他們仗義,書坊才能撐住了。待安殿下迴來,一定會親自登門道謝。”


    看著這滿屋子的書,鼻尖墨香縈繞,時不虞說了自進來後唯一一句人話:“寸陰齋於安殿下來說,從來都不是買賣。”


    書坊裏無論是進來的人還是出去的人,都停下動作看過來,然後順著時不虞的眼光看向滿牆的書,心下同時泛起波瀾。


    凡是身在京城的讀書人,誰沒去過寸陰齋。正因為去過,他們才更信這話。


    才知道這是十安公子鋪子的時候,他們無不感慨十安公子果然有錢,就連他人隨意取用的筆墨紙張都是用的好的。時不時還會放一些餅子在角落不起眼的籃子裏,拿的人也不用覺得難為情。


    寸陰齋不曾輕慢過任何人。


    無論你是不是吃得起飯,是不是無處容身,隻要你想看書,你就來看,筆墨紙張隨便用,餅子不好吃,但能充饑。要實在無處可去,睡上幾日也可以。


    一天兩天的,這些東西費不了多少錢,可第一家寸陰齋開了已經快四年了,另兩家也已經有三年,從未改變。


    所以就算言十安門第不高,在書院的比試上還壓得一眾世家公子翻不了身,卻不曾被人針對過,踩著他下麵子的時候都極少有之,就是因為再混賬的人,也實在看得上他的為人。


    後來知道十安公子竟然是皇子,多少人私下裏興奮得睡不著覺。


    十安公子善待讀書人,和安殿下善待讀書人,天差地別的不同。


    待到今日,安殿下還有了戰功,暗地裏他們誰不曾做過那個不可言說的美夢。


    時不虞似是覺得自己失言了,拿起帷帽戴上,把住丹娘的手臂道:“我再去其他鋪子看看,書坊就勞周掌櫃費心了。”


    “應該的,您慢走。”


    時不虞不甚利索的走了幾步,待出了門就讓自己走得好一點,但仍難掩腿腳的不對勁。


    在無數人的注視下上了馬車,時不虞往車廂裏一躺,兩眼癡呆的看著車頂。


    丹娘示意車夫去往下一家,坐到她身邊戳了戳她的腰,見她原地彈了彈沒忍住笑:“咱們小十二什麽時候學了新本事?”


    “以後見著戲班子我得多賞些錢。”時不虞轉頭看向丹娘:“已經是半個同行了。”


    丹娘笑出聲來:“效果應該會不錯。”


    時不虞坐起來一些撩起簾子看向外邊,道:“言十安打下了好底子,幫了計安的大忙。”


    丹娘輕輕點頭:“越了解安殿下,越理解老先生為何會讓你來幫他。”


    時不虞‘嗯’了一聲,如果計安不是如今的計安,如果他隻有一點聰明,就算他是二阿兄的孩子,白胡子拚著自己的命不要,都不會讓她來冒這個險。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個閉環,就好像有人在虛空中擺下了一局棋,他們這些人全在棋盤之上。


    因為二阿兄是白胡子的學生,他有這麽個孩子,這個孩子有個半癲狂逼迫他的娘,並且這孩子還足夠聰明。


    白胡子想為學生報仇,一定從小就盯著他了,以確定他是不是可造之材,擔不擔得起主君之位。


    她越來越肯定,計安的成長過程中一定有白胡子的手筆。


    之後又那麽巧的,她這個災星要詐死離開,白胡子帶走自己,教導自己,布局讓阿兄們各有去處。


    再到時家出事她來到京城,這一局棋至此就活了。


    白胡子下了一輩子棋,這迴也被綁在了棋盤之上,成為了棋子。


    他定是早就看明白了,也掙紮過,卻沒能掙脫,還因此吃了不少苦頭。


    真笨。


    時不虞心想,她就不一樣了,既然打不過,她就先走著唄,吃那苦頭作甚!


    事情不到最後,誰知道結果會如何。


    世事如棋,就算真有人在虛空中下這一局,如若結果是好的,那他們就是順勢而為,如若結果不好……


    結果不好也就是計安敗了,以他們現在手裏的牌麵要是還敗了,那她得多沒本事。


    退一萬步講,她要真這麽沒用,那就掀了所有暗牌,直接明著王對王。


    就皇帝那到處漏風的局麵,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不過她始終想的都是不必血流成河為好,白胡子看不得,她不想損了白胡子前半生積攢的滿身功德。


    時不虞裝模作樣的巡了幾家店鋪,表麵功夫做足,該表現的也表現了便往迴走。


    到家時她是被丹娘背迴去的,外人看來是傷還沒好累著了,自己人看來,也是累著了,畢竟他們姑娘骨頭懶肉也懶。


    言則跟著進紅梅居告知已經有人兌換了鋪麵,糧食給的和說好的隻多不少,也有人選擇分數次給糧食。


    “分數次給糧的比一次給足的更看好計安,你總個名單給我,我瞧瞧都是哪些老狐狸。”


    時不虞捧著涼茶痛苦的喝著,喝一口就喝兩口水緩緩,還要嚼一顆蜜餞,進來這一會涼茶的水麵沒下降多少,蜜餞少一半了。


    言則應下,又說起買鋪子的事:“小的沒有特意暴露身份去買,但是對方應該是都知道,給的價都壓得很低。”


    “這便宜不占,沒有兩頭都占的好事,一旦有了,前邊一定有是非在等著,該多少就是多少,你按著旁邊鋪子差不多的價錢給。”


    “是,小的明白。”


    時不虞端起涼茶放到嘴邊,沾都沒沾到一點就又放下,摸了顆蜜餞吃了繼續道:“我今日出門這一趟,該被人知道的消息都透露出去了,傳言不會少。注意著點城中風向,小心被人帶歪了。京城近來的風向我看著有點不對,很可能是章相國下手了,不要大意。”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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