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的神色暗淡而淩厲,他看著劉賜,他那目光已經讓劉賜猜到了大半,他繼續說道:“如若你不攪這個局,這事情就這般糊塗過去了,你硬是攪這個局,把事情都攪上了台麵,大家都難堪。”


    說罷,張居正止住話頭,看著劉賜,劉賜的目光顫動著,張居正看得出劉賜仍是不甘心,他歎息一聲,從懷裏拿出了一卷金黃色的卷軸,他將卷軸展開來,念道:“詔!直背華勾夷,罪逆深重,命就彼梟示!”


    天際的大雪紛飛,張居正這句話寥寥數語飄蕩在寒風唿嘯的天際,似乎震得蒼天也感到慍怒,大學越發紛飛地降下。


    張居正念完卷軸的內容,他將卷軸一翻,將內容展示給劉賜看,然後謹慎地將卷軸卷起收好了,他將卷軸收進懷裏,然後對劉賜喝道:“劉賜,你阻撓行刑,是想抗旨嗎!?你私納軍隊,圍攻杭州城,是想犯上作亂嗎!?”


    大雪兇猛地撲在劉賜的臉上,他怒不可遏地張開了嘴,卻被風雪堵住了話語。


    但他也著實不知道說什麽好,張居正帶來了聖旨,這是嘉靖皇帝要殺汪直,大概是嘉靖皇帝也知道殺汪直此事會激起大禍亂,所以這件事一直是低調進行的。首先,嘉靖皇帝讓裕王府來辦這個事情,而不是像往常的做法讓嚴黨來辦這個事情,這已是顯出嘉靖皇帝想讓這件事情低調處理。其次,在抓拿汪直的過程中,嘉靖皇帝和裕王府勢必是謀劃已久,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昨天讓裕王府親信的將領戚繼光抓了汪直,然後今天就進行處決,這是嘉靖皇帝想要速戰速決。再次,這整個抓拿和行刑的過程都是遮掩著進行的,裕王府沒有出麵,嘉靖皇帝更不會出麵,是劉賜生生地將這背後的巨頭給逼出來了。


    在這大明的天下,皇帝的權威是至高無上的,追根溯源,沒有任何一個力量能夠在根本上製約皇帝的旨意,所以眼下張居正拿出聖旨,劉賜已是完全束手無策,他如若救援汪直,他的確是“抗旨”,他如若圍攻杭州府城,的確是“犯上”。


    張居正目光冷凜,他自是將一切都料想在心,他是被逼到不得已才走到這一步,他此時的語氣越發的陰冷,說道:“劉公子,你抗旨,犯上作亂,這是天底下第一等大逆不道之事,你應當知道有什麽後果,哪怕就你眼下走到這一步,勾結倭寇試圖營救人犯,率領私家武裝包圍杭州府城,這已經足以誅你十族。”


    虞小宛的目光已經變得黯淡,她見多識廣,知道這聖旨一亮出來意味著什麽。


    劉賜切齒地看著張居正,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壓迫,他心中迴響著一個怒喝“憑什麽一張聖旨就可以予取予奪,就可以橫行無忌!?憑什麽皇帝老兒的一句話就可以肆意妄為!?”


    張居正和劉賜共處過,他知道劉賜的脾性,他接著冷笑道:“你這許多嬌妻美妾,你的女眷,你的女兒,都得被充入教坊當官妓,你姚家、同濟會的那許多人,加起來得有幾千號人吧?重則斬首,輕則發配薊遼、遼東邊地,你自己掂量著吧。”


    劉賜自是知道這個結局,他見識過那位前任北鎮撫司都指揮使沈一川的下場,他的妻女全被充作妓女,親眷、友人全被處死,劉賜自是不顧惜自己性命,但是他想到紅袖、柳詠絮、白芷若、何緋兒、冬至等人,他那誌氣和傲氣頓時瓦解了大半。


    此時寒風席卷著大地,大雪在凜冽的風勢之中翻卷著,寒風卷起了唿嘯的聲響,但是這刑場的現場卻陷入了一片死寂。


    汪直站在人群中,他看了看天色,此時那日色依然耀眼,他喃喃歎道:“光天化日,大雪紛飛,噩兆。”


    白九州轉頭看向汪直,他那鷹隼般銳利的眼睛顫動著,那刀削斧鑿一般的臉也出現了痛苦的神色。


    汪直伸手一拍白九州的肩頭,說道:“白爺,相知一場,也算不枉,你已是盡力。”


    白九州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顯然他和汪直都已經意識到局勢的不可挽迴。


    此時張居正抖了抖衣袍上覆蓋的雪花,迴頭看了戚繼光一眼,戚繼光會意,他立馬迴身喝道:“繳械不殺!違抗者立斬!”


    戚家軍發出一聲怒喝,登時所有的長短兵器、火器朝向被他們包圍的這百來名倭寇。


    倭寇們依然手持兵刃,強硬地試圖抵抗,但是士氣顯然已經消解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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