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賜不說話了,他著實也沒興趣和徐活佛這般爭辯,他心下已經覺得沒什麽滋味,他又躺下來了,喃喃說了一聲:“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苦不苦厄,命沒了就不打緊了。”


    徐活佛睜眼看著劉賜,說道:“隻因女人死了,便心境淪落如此?”


    劉賜沉默了片刻,喃喃說道:“她是我的命數……”


    徐活佛露出一抹微笑,說道:“孩子,天大地大,你有你的命數,任何人都不可能是你的命數,尤其是女人,更加不可能。”


    劉賜轉頭看了徐活佛一眼,他顯然聽不下去徐活佛這話。


    徐活佛又問道:“你年歲幾何?”


    劉賜說道:“十五。”


    徐活佛又是一笑,說道:“十五六的年歲,你有你的命數,你女人也有你女人的命數,隻是,你們都不是彼此的命數。”


    劉賜歎息了一聲,沉默片刻,又問道:“那你的命數是什麽?”


    徐活佛說道:“遊戲人間,隻求有一天能活明白,大徹大悟。”


    劉賜又是沉默了,他眼下隻覺得天大地大都大不過婉兒,所以他仍是禁不住頹喪。


    徐活佛又說道:“你年輕,所以覺得一個女人就是你的命數了,這是執著,世間一切苦痛,皆因執著,皆因強求,放下執念,方得解脫。”


    “執著、強求,放下執念,方得解脫”,這句話印入劉賜的心裏,他著實曾經感受到,痛苦是因為強求,如果不強求了,也就不痛苦了,就如同此刻,他強求著婉兒要活著,要和婉兒白頭到老,所以他感到痛不欲生,如果他不執著了,他也就不痛苦了,或者婉兒一直活在他心裏頭呢?


    劉賜皺眉想了想,又覺得好像不太對勁,他說道:“不執著,那人世間不是很無聊嗎?沒有愛人,沒有情愛……”


    徐活佛不待劉賜說完,顧自說道:“你以為你有所謂的情愛,便是愉悅嗎?你想想情愛之事,帶給你的是苦厄多,還是愉悅多?或者說情愛之事帶給你的愉悅,其實也是苦厄?如若剝離情愛之事,你是快活還是不快活?”


    徐活佛這話著實是說的劉賜愣了片刻,他是個多情的人,著實是執著於情愛之事,覺得有心愛的女子,便是人間最快活的事情,但是如今他仔細一想,這些情愛之事似乎也未必是快活,這些事情帶給他的那些愉悅,或許也是某種沉重的負擔,如同徐活佛所說,其實情愛之事帶來的愉悅,其實也是苦厄。


    劉賜眼下是覺著婉兒已經死了,他覺得痛苦不已,所以他越發覺得徐活佛說的頗有道理,剝離了情愛之事,或許他更是快活。


    徐活佛說道:“所以有出家人,放下七情六欲,放下名利權色,方得大自在大解脫。”


    劉賜坐了起來,不得不說,徐活佛這番話,讓他感到某種了悟。


    徐活佛看著劉賜那愣怔的模樣,他又露出一抹微笑,說道:“當然,徐某放下了七情,未必放得下六欲,放得下權色,未必放得下名利,所以徐某仍在修行。”


    劉賜撓了撓頭,他喃喃歎道:“你身為出家人,要放下六欲和名利,卻大犯殺戒,這始終是不對的。”


    徐活佛說道:“你說的是,徐某戒不了殺戒,這有命數的原因,但歸根到底仍是修行不足。”


    劉賜說道:“都說慈悲為懷,你犯殺戒,哪裏能說慈悲為懷?”


    徐活佛聽著劉賜說出“慈悲”二字,他倒是愣了愣,笑道:“你倒知道慈悲為懷。”


    劉賜說道:“這是自然,佛家說世事無常,凡事強求不得,世間萬般苦痛皆因執著,放下執念,方得解脫,這般一來,七情六欲,名利權色都解脫了,放下了,舍棄了,那俗世間還有什麽眷戀?人何必還活在俗世間?”


    徐活佛定定地聽著劉賜說著。


    劉賜說到這裏,語氣頓了頓,想了片刻,繼續說道:“人還活在這俗世上,自是為了佛陀說的‘慈悲’二字吧。”


    劉賜讀過不少佛經,盡管此前他對於佛經裏頭說的道理他不甚明白,但那些主要詞句他都記下來了,此時他頗有些了悟的意思,覺得“慈悲”才是要義。


    徐活佛看著劉賜,說道:“世人都知佛家說的慈悲為懷,但又有多少人真懂得‘慈悲’二字呢?且問你,慈悲與善心有和差別?”


    劉賜愣了愣,他想了片刻,覺得這個問題他真答不上來。


    徐活佛說道:“你掙得財富,為你而高興,這是善心,為你而悲哀,這是慈悲。生善心者,並未了悟眾生皆苦,了悟眾生皆苦,才能生起慈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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