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說著話,臉上流露出黯淡的表情,此時房間裏頭一片安靜,隻有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在飄搖著。


    黃錦瞅了劉賜一眼,說道:“臭小子,你才十四,大好年華還長著,再說,天底下有誰十四歲能混成你這個地位?”


    劉賜心裏苦笑一聲,暗暗道:“什麽地位?司禮監太監?”


    黃錦又瞪了劉賜一眼,說道:“識相的,你可就知足吧,如今你是司禮監太監,是姚家的公子,是同濟會大掌令的幹兒子,還得了裕王爺的臥龍佩,再給你鬧騰些,嚴黨都要忌憚你了。”


    劉賜聽著黃錦說出“裕王爺的臥龍佩”,他不禁暗自驚了驚,心中暗歎:“這祖宗真是什麽都知道,什麽都逃不過錦衣衛的眼線。”


    劉賜不知道怎麽迴答,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看待自己眼下的地位。


    此時,柳詠絮進來了,她一直幫著黃錦伺候著那個日本“大名”,她冷著臉,她自是不喜歡這“差事”,她說道:“那日本人覺得肚子不舒服,茅廁裏頭蹲著呢,估摸著沒那麽快。”


    黃錦沒有答應,他顧自看著窗外的煙雨,此時一陣料峭的寒風吹來,將一陣雨水吹進了房間裏頭,灑在黃錦的身上,黃錦沒有動作,任淅淅瀝瀝的雨水灑在他臉上,他笑道:“瞧著這江南煙雨,隻覺著內心也柔軟了幾分。”


    說著,黃錦看向柳詠絮,說道:“詠絮小主,這江南景致,哪首詩最是貼切?給吟上兩句吧。”


    柳詠絮不耐煩地眨了眨眼睛,想了片刻,吟道:“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


    黃錦咀嚼了片刻,說道:“還是蘇東坡的詞?”


    柳詠絮懶得多說,隻說道:“是。”


    劉賜說道:“春未老,這是初春時節,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這倒是貼切這西湖的景致。”


    黃錦看向劉賜,說道:“姚公子,你也來一首吧。”


    劉賜想了想,說道:“詠誦這江南的詩詞,我覺著是唐時皇甫嵩的最好。”


    說著,劉賜詠誦起來:“蘭燼落,屏上暗紅蕉。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蕭蕭,人語驛邊橋。”


    黃錦又咀嚼了片刻,說道:“你在那揚州渡的花艇上不是出口成章嗎?眼下這江南美景,來首詩助助興致。”


    劉賜素來不喜歡這種命令他吟詩作賦的把戲,他皺了皺眉,但還是看向窗外的煙雨景致,他瞧著那煙雨迷蒙的江南,著實是覺著心中也被這煙雨給泡得柔軟了。


    柳詠絮在一旁看著劉賜她聽著黃錦要劉賜“出口成章”,她不禁翻了翻白眼,她沒聽過劉賜吟詩,她知道劉賜有點才情,但她並不知道劉賜的才情達到什麽程度,她隻覺得劉賜這麽一個不著調的臭男人,能有多高的才情?


    柳詠絮的白眼還沒有翻完,就聽得劉賜思量了片刻,吟道:


    “夢囈江南煙雨中,細雨蒙蒙花色濃。


    輕舟泊處見疏影,誰人淺唱迷霧中。”


    柳詠絮聽著劉賜這首信手拈來的詩,她不禁愣住了。


    黃錦咀嚼了片刻,舉起他肥厚的手掌拍了拍,說道:“好,好,好,好意境,誰人淺唱迷霧中……好意境……”


    柳詠絮才迴過神來,她品味了片刻這詩中的意境,她不禁放眼看向那西湖上迷蒙的煙雨,她似乎真的看到那煙雨之中有玉人在淺酌低唱。


    她又迴頭愣愣地看著劉賜,她著著實實是沒有想到劉賜竟有這般本事。


    黃錦已經聽說了劉賜在花艇上那“五步成詩”的詩句,所以他知道劉賜的本事,但眼下聽著劉賜這首詩,他仍是覺得了不得,他見識過朝廷裏頭那些翰林的本事,他覺得那些翰林舞文弄墨自是折騰得有聲有色,但要論這詩句的深入淺出和意象的深遠,劉賜著實是讓他耳目一新。


    而且劉賜作詩從不用什麽生僻的字句,他的詩讓人一聽就懂,哪怕是鄉野村夫也能品味到其中的味道,黃錦覺著這才是真本事。


    柳詠絮則是定定地看了劉賜片刻,她的目光變得柔和,她覺得自己頗有些對劉賜刮目相看的味道。


    黃錦品味著詩句,他看著那西湖的煙雨之中,他覺著好像真的有玉人在淺酌低唱。


    黃錦聽了片刻,隱隱地歎息一聲,說道:“罷了,咱們還是去那煙雨之中找一找是誰人在淺唱吧。”


    說罷,黃錦站起來,腆了腆他那大肚子,拍了拍劉賜的肩頭,向門外走去。


    劉賜驚道:“祖宗,那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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