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印象中的婉兒是穿著樸素的宮衣,隨意地紮著發髻,整天挽起袖子忙前忙後,忙得香汗淋漓的樣子,如今婉兒臉上施著精細的粉黛,這樣的妝容可不能流汗,一流汗妝就花了。


    劉賜恍惚地覺得他在看著一個貴族小姐,而且還不是一般人家的貴族小姐,眼前的婉兒哪裏還有當奴婢的那種勤勞的樣子。


    一個下人急匆匆地端著一個蒸籠走過,劉賜愣愣地擋在過道上,那下人一個不慎撞到了劉賜,那蒸籠裏麵的東西傾倒出來,倒在劉賜的身上。


    那是一條肥大的蒸魚,蒸魚的湯水倒在劉賜的肩頭上,燙得劉賜驚叫起來。


    人們都向這邊看來,婉兒也看過來,她一抬頭就看到劉賜在那裏甩著肩膀,蹦蹦跳跳地慘叫著,端的是狼狽不堪。


    婉兒登時愣住了。


    一個年長的管事的婆子急忙趕過來,對著那端蒸籠的下人和劉賜披頭就打,邊打邊罵著:“都什麽時候了!不長眼睛!不長腦袋!想吃板子嗎!?……”


    婉兒立馬撥開人群,走過來,說道:“陳媽!等一下!”


    那管事婆子停了手,看著那摔在地上的蒸魚和摔碎的盤子,還怒罵道:“你們這倆豬生的豬娃!你們的肉要值倆錢我這就割下來拿去賣了!……”


    婉兒說道:“行了,陳媽,這魚還有預備的嗎?”


    管事婆子迴頭看婉兒,立馬收起那兇惡的嘴臉,扮出委屈的樣子說道:“李姑娘,這魚預備了三條的,但已經有三條蒸壞了,如今沒預備的了。”


    周圍人聲嘈雜,婉兒定定地想了片刻,說道:“這樣吧,王爺那主桌上不上蒸魚了,不是還有一隻乳豬等著宴席後再上嗎,把那乳豬提前上,給王爺那一桌,代替這蒸魚當主菜。”


    管事婆子想了想,登時一拍掌,說道:“李姑娘好主意啊!那就這麽辦!”


    婉兒說道:“快去吧。”


    管事婆子和那下人匆匆去了。


    婉兒看向劉賜,劉賜近近地看著婉兒已經看得呆了,他看著婉兒那行事做派,活生生是一個世家大族的大小姐。


    婉兒一把揪住劉賜的衣服,把他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問道:“你來做什麽!?”


    劉賜看著婉兒那越發好看的臉龐,看著她圓潤的臉,精細修飾過的黛眉,白皙勝雪的膚色,還有那嬌豔欲滴的櫻唇,看得愣住了,說道:“我……我來找你啊……”


    婉兒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怒道:“你找我幹什麽!?”


    劉賜不知怎麽說好,隻能說道:“我……我也出來了,想看看你過得怎麽樣。”


    婉兒此時操心著千般事情,可沒空搭理劉賜,這時,門外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喊了一聲:“李姑娘!李姑娘!”


    婉兒急忙迴頭應道:“我就來!”


    婉兒迴頭看著劉賜,問道:“你什麽由頭來找我的?”


    劉賜說道:“我……我就說是你朋友。”


    婉兒說道:“這裏是王府,可不比宮裏麵簡單,記著,你是我弟弟,從江南特意來京城找我!”


    這時,那位管家已經穿過人群,來到婉兒身後,說道:“李姑娘,王爺請您入座呢,別忙活了,這裏交給下麵的人吧。”


    婉兒迴頭笑道:“是,我這就去。”


    那管家笑道:“您是金貴身子,瞧您這妝,還得去補一補吧,快去吧,這裏不是您來的地方。”


    婉兒笑道:“謝過陳伯了,我這就去。”


    婉兒又像想起什麽一樣,拉著劉賜,說道:“陳伯,有個事麻煩您,這是我弟弟,特意從江南上京城來找我,恰好今天到了,你看他毛毛躁躁的,一進來就惹出亂子。”


    那管家陳伯連忙說道:“哦!這是李公子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這事情變化太快,劉賜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婉兒接著說道:“勞煩陳伯領他去換身衣裳……”


    陳伯立馬殷勤地說道:“李姑娘放心,您的弟弟還不是咱們王府的貴客?交給我吧!”


    說著,陳伯恭敬地拍了拍劉賜的肩頭,說道:“李公子請。”


    婉兒沒再看劉賜,顧自撚起華貴而繁複的衣裙,走出了房間,兩個侍女已經候在門口,她們見婉兒出來了,連忙迎進來,為婉兒提起裙子,恭恭敬敬地侍奉著婉兒走去。


    劉賜看著婉兒那簡直像公主模樣的高貴的樣子,頓時迴不過神來,這完全不是他記憶中那個樸素又堅忍的婉兒姐姐。


    他頓時想起康妃娘娘,婉兒這高貴的舉止和雍容的氣質,簡直和康妃娘娘神似得不能再神似了,他想到,康妃娘娘年輕的時候大概也是這個模樣吧?


    想到這個,他倒是有些釋然了,畢竟康妃娘娘他是很敬重的。


    那陳伯一直殷勤地侯著,見劉賜愣神,說著:“李公子?李公子?……”


    劉賜迴過神來,連忙道抱歉。


    陳伯殷勤地笑道:“不妨不妨,咱們快走吧,宴席快開始了。”


    ~


    陳伯領著劉賜到旁側的房間裏,找了一件頗華貴的絲綢質地的長衫給劉賜換上了。


    劉賜看了看這衣料,他在巫山樓也算是錦衣玉食長大的,但也沒穿過這麽好質地的絲綢衣服。


    換好衣服,陳伯領著劉賜走出庭院,走進宴席,劉賜又看到那數不清的達官貴人,看到那庭院裏烈火烹油般的盛景。


    隻見庭院最深處是一張最大的桌子,那是主桌,也就是王爺坐的桌子,其他的桌子順著主桌呈兩列排下來。


    陳伯領著劉賜來到第二排的桌子前,陳伯拉開一個桌位,讓劉賜坐下。


    劉賜頗感意外,他是知道這些桌位座次的意義的,越靠近主桌意味著地位越高,他這個桌子大致在第二排,他後麵還有大概八排桌子呢,這桌子的座次是很高的。


    劉賜坐下來,同一桌的年紀都比他大得多,看來都是朝廷官員,起碼都有近四十歲,年長的有五六十歲了,隻有劉賜一個人是小孩兒。


    顯然同桌的這些官員覺著有些奇怪,怎麽安排個小孩兒和他們坐在一起。


    劉賜可沒管那麽多,他顧自張望著搜尋婉兒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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