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詠絮猶豫之際,白麵公公說話了,他說道:“那你說的那個劉賜,去了哪裏?”


    劉賜說道:“他大概是出宮了吧,公公們知道,沒被割的新人得先出宮,他說了等三天後再迴來,到時再割。”


    說著,劉賜看向吳公公和李公公。


    吳公公和李公公已經被劉賜這一大番說辭給繞傻了,見劉賜看向他們,慌忙答道:“是!……是的!他說的是,那劉賜有些怕割,就讓這……這小坤子先割了,然後我們把那劉賜先送出去了!”


    白麵公公想了想,這些話都合情合理,他又看了看劉賜,隻見這“小坤子”麵色蒼白虛弱,一臉的無辜真誠,怎麽看都不想說瞎話。


    白麵公公又轉向柳詠絮問道:“你當真認錯了?”


    柳詠絮看了看劉賜,劉賜正看著她,眼中透著哀求之意。


    柳詠絮心中生起同病相憐之感,她的家族正是被嚴世蕃滅族的,這劉賜也是被嚴世蕃害到這裏來。


    柳詠絮下了決心,對白麵公公說道:“奴婢昨晚來過這邊,見過那劉賜,昨夜天色昏暗,也沒太看清楚那劉賜的容貌,如今仔細看看此人,確實不像那劉賜,看來是認錯了。”


    柳詠絮又轉向吳公公和李公公,說道:“兩位公公抱歉,是奴婢錯怪二位了。”


    白麵公公消除了疑慮,對吳公公和李公公說道:“那劉賜三天後迴來?”


    吳公公和李公公隻能說道:“是。”


    白麵公公說道:“那你們可得看護好了,別誤了小閣老和靖妃娘娘的人。”


    吳公公和李公公又齊聲答道:“是。”


    說罷,白麵公公就走了。


    柳詠絮轉頭看著劉賜,劉賜總算鬆了口氣,見柳詠絮看向她,忙向她點點頭,以示感謝,但柳詠絮沒理他,顧自頭也不迴地走了。


    房屋裏剩下劉賜,吳公公和李公公三人。


    沉默。他們都驚魂未定,各懷心思。


    良久後,劉賜打破了沉默,說道:“二位公公,還得把我送到你們內官監的療養處吧?”


    吳公公終於緩過神來,看了看門外沒人,轉頭對劉賜怒道:“你這小子,剛剛你在瞎掰扯些什麽!”


    李公公也緩過神來,他抖著一身肥膘,急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帶著哭腔說道:“是啊是啊!你瞎說些什麽啊,以後怎麽收場啊,咱們哥倆得殺頭啦!”


    劉賜看著這兩個公公可笑的模樣,問道:“那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吳公公和李公公無言以對,隻能急乎乎地瞎轉著。


    劉賜說道:“二位公公先不要著急……”


    李公公怒吼道:“不著急?怎麽不著急?!你又扯出那個什麽劉賜!”


    李公公想了想覺得不對,指著劉賜吼道:“就是你自己!你又把你自己扯出來做什麽?!”


    吳公公也說道:“是啊!現在上麵的人都知道劉賜這個人了,過三天他們就會找我們要人!”


    劉賜說道:“不止你們內官監的人會找你們要劉賜,小閣老那邊,盧靖妃那邊,也都會找你們要劉賜,這原本是逃不掉的。”


    吳公公哀歎道:“是啊是啊!小閣老那邊也會要人,盧靖妃那邊也會要人,過幾天我們怎麽找出一個劉賜給他們啊!”


    吳公公和李公公急得團團亂轉。


    等他們轉了半晌,劉賜說道:“兩位公公,我有個主意。”


    李公公吼道:“你有主意!你還有什麽破主意?!”


    劉賜說道:“兩位公公可以說我失蹤了。”


    吳公公和李公公愣住。


    劉賜繼續說道:“你們就說,在割小坤子之前,已經把劉賜送出宮了,本來想著要把這劉賜送到嚴世蕃的府上,但看起來這劉賜好像和嚴世蕃有仇,不願意去嚴世蕃府上,你們送到半途的時候,這劉賜竟然跑掉了,你們沒能找到他。”


    李公公還愣著,吳公公已經聽出劉賜這個說辭靠譜。


    劉賜繼續說道:“這樣的話,就當劉賜不識時務地跑掉了,在京師失蹤了,你們內官監的上麵,小閣老,盧靖妃這三方都沒有辦法。”


    李公公有些明白了,怒道:“那他們還是會找我們拿人,人跑了,還是會問我們罪責!”


    劉賜說道:“那總比你們被發現割死了人好吧?總比被發現你們割死了人還找人冒名頂替好吧?”


    吳公公扯了扯發怒的李公公,說道:“他說的是,弄丟了小閣老和盧靖妃的人,頂多打些板子,不是殺頭的罪過。”


    李公公努力地理著思路,說道:“那就……還是把他送到內官監的療養處,然後等幹爹迴來再割了他?”


    吳公公說道:“對,就說那劉賜送出宮後失蹤了,沒了這一茬事,後麵的按照原來的想法辦,先把他送到療養處,把他沒被割的事瞞起來,等幹爹迴來,再把他割了,就萬事大吉了。”


    李公公想了想說道:“那也隻能這麽辦了。”


    吳公公說道:“那便幹吧。”


    說罷,吳公公和李公公一起到裏屋抬出一張竹床,放到炕下。


    劉賜不知道什麽意思。


    李公公吼道:“下來啊,還要我們扶你不成?”


    劉賜忙下了炕,躺到竹床上。


    吳公公和李公公抬著他走出這件小屋子。


    ~


    吳公公和李公公抬著劉賜走在甬道上,沿途走來太監,看見劉賜躺在竹床上蓋著染血的白布,太監衝吳公公和李公公喊著:“咋?你們哥倆又損了一份功德?”


    按以往,吳公公和李公公會狠狠地呸他們一通,但今天他們可沒心情,顧著他們急匆匆地走著。


    吳公公和李公公抬著劉賜穿街過巷,讓劉賜眼花繚亂,簡直讓他有一種穿行在南京城的巷道中的錯覺。


    劉賜小心翼翼地向兩個公公問道:“二位公公,不知道蘇公公什麽迴來?”


    吳公公和李公公頓住腳步,轉頭看看四下裏沒人,轉頭冒火地瞪著劉賜。


    吳公公低聲喝道:“問蘇公公幹嘛!瞎說話會害死我們的,知道嗎?!”


    劉賜說道:“我……我想知道什麽時候……”


    李公公低聲喝道:“還說!你還說!你沒被割不能走露半點風聲,知道嗎?!那是殺頭的大罪!殺你的頭,還要殺我們的頭!”


    吳公公指著劉賜的鼻子,怒喝道:“不許再說話了!知道嗎!給我閉上嘴!”


    罵罷,吳公公和李公公又抬起竹床,繼續走去。


    劉賜無奈,之前吳公公和李公公已經說過,蘇公公七天之後迴來,劉賜聽得真切,他隻是想問清楚而已。


    他想著,那我大概還有七天時間,七天之後,還是得被割。


    這七天,無論如何得逃出去!


    劉賜攥緊了拳頭,暗下決心。


    ~


    劉賜的理想依然很豐滿,但現實依然那麽骨感。


    吳公公和李公公的那個小房間還在紫禁城的最外圍,那裏是紫禁城和外頭接壤的地方,翻過牆就可以逃出紫禁城了,如果在那裏說想逃出去,那還不算癡人說夢。但如今劉賜已經被帶進紫禁城的內部,在這天底下守備最森嚴的地方,想要逃出去,除非是長了翅膀,不,就算是長了翅膀想飛出去,也會被守衛皇宮的錦衣衛拿弩箭射下來。


    內官監的療養處在內官監的最深處,越往內官監深處走,就越臨近紫禁城的深處。


    一路上,劉賜看著他們越走越深,看著離外圍的宮牆越來越遠,他越來越感到灰心絕望。


    來到療養處時,他看著四下沒人,從竹床上站起來,望著眼前層層疊疊,已經讓他分不清方向的宮牆,他忍不住悲歎一聲:“天哪……”


    吳公公怒喝道:“喊什麽!不要命了嗎?快躺下!”


    劉賜躺下了,被抬進了療養處,此時已是傍晚,他看著灰黑的天,心裏也一片灰黑。


    落日照耀著紫禁城,籠罩著紫禁城層疊不盡的宮牆。


    這深不見底的地方,我如何才能逃出去啊!


    劉賜心裏發出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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