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九年(1581)進入了八月,四國大地上落起了綿綿的秋雨。寒冷的北風和溫暖的南風在瀨戶內海上交匯,前者意誌堅決,後者則不甘心就此放棄已經掌握數月的優勢。


    我的艦隊是在上個月底由府內啟程的,為了避開北方洋流的倒灌而沒有走山陽和四國之間的航道,四國外側的海路雖然說繞得遠些,但是卻要比另一邊平穩許多。這邊之前已經走過很多次,自然不會存在什麽問題。


    艦隊在途徑阿波的時候,在撫養城短暫停留了一下,其實最主要的是兵馬要進行分流。四國各家的兵馬自然是要返迴屬地,九鬼嘉隆的艦隊也要從這裏向東,經紀伊迴誌摩去。既然是順路,我也就拜托他將紀伊的豪族兵馬帶迴去。


    鬧鬧哄哄地過了幾天,各人都帶著戰利品和賞賜心滿意足的離開了,留在我身邊隻剩下直屬的不到兩萬人,霎時間變得清淨了許多。沒有什麽特殊的理由,我也該再次登程去和泉了。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我極為“意外”地偶染了風寒,為了健康考慮決定在阿波休養幾天。


    又過了三天,我的身體依舊不見好,和竹中半兵衛等商量著公事不好耽誤,就由他帶了幾千人先返迴了和泉。甲騎和哥薩克輕騎都留在了四國,這裏有著比近畿更好的草場。迴去的主要是鐵炮備隊和諸星艦船,經過幾個月的征戰都急需維護了。


    留下的部隊分散在阿波的幾個城市休整,我則因休養的需要來到了勝瑞城。這並不是我多麽嬌氣,而是撫養城的條件實在是太差了。


    “這座城堡還不錯吧!”我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撚起一顆白子輕輕地按在了棋秤上,左右看了看還比較滿意。


    “很好呀!”珊瑚非常隨意地看了一眼棋局,也不多想就直接將手中擺弄的黑子啪的敲在了上麵,然後又搖頭晃腦地四下打量了起來。


    “這個……”我皺緊了眉頭將雙手抱在了一起,再一次開始認真細致的長考。


    之前已經說過。我地棋藝實在是慘不忍睹,會下棋的人裏要想找出一個比我下得更爛的可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本來我通過我幾天的觀察,珊瑚這個丫頭也遺傳了島津家剛猛的脾氣,像下棋這種細致的活兒應該不善長了吧!可沒想到,幾局下來依舊殺得我落花流水。


    “這裏的山水之勢相當不錯,可見當初設計此城者是有些見識地!”因為棋局實在牽扯不了多少精力,她對四周的觀察倒是非常的仔細,自覺不自覺地用上了女主人的口吻。“這裏比內城要好。至少是基本兼顧到了整個四國。不像我們那個內城,當時修建時島津家還是個四麵受敵的中型豪族,所以就難免顯得小器了些,不是一番霸業的格局!”


    “說到底我是一迴也沒看見,以後有機會真是要去一次!”我又將一枚白子小心謹慎地擺在了棋盤上,這迴是穩健地“長”了一個。“這座城堡雖然已經很有了些曆史,但真正使它開始迅速發展的卻是三好長慶掌權以後,雖說這個人晚年有種種失誤,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是個稱得上英雄的人。遙想當年他雷霆出於四國,萬鈞之勢橫掃近畿。手下智、勇、賢者齊備。傲視群倫莫可睥睨,那是何等的威風。應該說最後三好家地失敗相當大是源於天意,論起三好長慶地個人功過應該可以說成是三七開!”


    “啪!”在我“長”的位置邊上。


    她將黑棋非常強硬地“撞”了一手,簡直就是在欺負人。“三七開?這個提法倒是很新鮮!對了,我覺得這座天守閣還很新,和周圍其他建築明顯有些不搭調,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你觀察得倒很仔細,這座天守閣確實是幾年前新建的!”幾粒白子在手中相互碰撞著,我在棋盤上左右尋找著,但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麽希望了。“是三好家覆滅地時候,三好義繼的一個寵妾縱火焚毀了原來的天守閣。一道被燒掉的還有三好義繼的所有直係血親,這一支算是徹底湮沒了。也標誌著三好家作為強勢大名的終結!”


    “這件事我也聽說過……”島津珊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很是惋惜地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三好義繼的那個寵妾應該叫作鏡姬。雖然她的所作所為我大多不讚同,但也不得不承認,她實在是個了不起的女人!雖然看起來亂世裏充滿了各種各樣地機會,但是對女人來說,和幾百甚至上千年前,並沒有多少本質的區別!”


    “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男女從來都是不一樣的,這又有什麽可值得抱怨的!”盡管已經明知不可為,可我依舊努力地在棋盤上尋找著“劫財”,就算輸也不應該這麽不體麵。“男人管理這個世界,而某些女人能夠做到管理男人,雖然也有像武則天那樣的女帝王,但那不過就是一時的乾坤倒置罷了。要想真正做到男女的看齊,那除非是等到男女沒有差別那一天!”


    “那你倒是說說男女又什麽天塹鴻溝,有什麽一定是男人做得到女人做不到的?”我這話好像嚴重刺激了她,豁然轉過頭盯視著我。


    我看了她一眼,嘴角浮過一抹戲謔的笑容。“我記得你今年好像已經18歲了,而且嫁過來也已經這麽多天,怎麽還問這麽幼稚地問題?”說完我又去看棋。


    “不知道你說什麽!”她羞紅了臉,轉頭又去看窗外的景色。


    我又偷眼看著她的側影,心中不免也又微微的奇怪。


    按理說她應該是一個強勢的女人,不知道為什麽現在變得如此小兒女態,而且在她自己講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是在和她的哥哥們相互考量著過來的,怎麽到了我這裏就這麽斤斤計較的小心眼兒了?


    “喂!我說……”我還是想問問她。“你剛才的意思是說內城的位置和格局並不好,那麽你說什麽地方才是控製大局的要害所在?”


    “自然是在京都了,也需要問?”島津珊瑚斜著臉翻了翻白眼,小小地“報複”了我一下。


    “我說得自然是在九州的態勢,要你們島津家的人考慮天下的問題未免有些難為了!”我笑著嘩啦把手裏棋子灑到了杆上,不再費那個腦筋了。不知道為什麽,我很喜歡和她鬥口的感覺,仿佛一下子使我充滿了童心。當然,我也很喜歡她青春而又充滿活力的身體。


    “哼!”她用鼻子輕輕地抗議了一下,但停了片刻還是說道:“一百年內,九州的中心一定是豐後的府內。不過要是一百年後,我覺得有可能會是肥前的平戶!”


    “為什麽?”我真的是有些意外,這個女人還真是時不常就給我來點兒驚奇。


    “府內就不需要我多嘴了,從你的所作所為可見非常清楚那裏的重要性。至於說到平戶……”說到這裏她稍稍猶豫了一下,把手裏的棋子也放迴了盒裏。“雖然我經常到平戶去,但要說為什麽卻也說不清楚,隻是這些年我感覺世道變化越來越快,而這多少都和南蠻人的生意有關。在九州,我們島津家是最早和南蠻人接觸的,這也使我的父親迅速強大統一了薩摩、大隅兩國。但三十年來最為異軍突起的卻是大友家,給我們島津家的威脅幾乎是致命的。有時候我也想這會不會是因為他們改信了洋教的關係,難道那個西洋神祗真的是那麽強大嗎?還有我聽說織田右府在進入京都之後,也改信了洋教,居然使信玄公突然暴斃並在長筱擊敗了武田家!每次去平戶我都覺得那裏的重要性在上升,但又不能搞清處究竟是為什麽!”


    “你改信洋教了嗎?”我問到。


    她搖了搖頭,說道:“我也這麽想過,但是又感覺有些害怕!”


    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中感覺有些好笑。島津珊瑚雖然聰明,但看問題畢竟不可能超出曆史認識的局限,這也使我對治理這個天下更加有信心了。“放心吧!那個洋教的神祗能決定的事情也是有限,不然一切倒也簡單了!”我半開玩笑地說到。


    “難道是你掌握了這個‘訣竅’?那說來聽聽!”她的精神為之一振,但隨即又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布置,但感覺上似乎進京去奪取天下並沒有多麽的困難,要是換一個人處在你的位置上,隻怕用跑得還嫌慢。你這個人還真是有些不幹脆,看著就讓人起急!”


    “這確實是我與一般人不一樣的地方,同樣也是漢高祖與楚霸王不一樣的地方!”我一時高興,起了當老師的興致。“霸王就是急功近利的代表,當年就算他取得了天下,也不可能建立一個長治久安的政加——


    我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島津珊瑚雖然看似不屑一顧,但是實際上卻聽得非常認真。


    “上稟主公!”櫻井佐吉悄悄走了進來,等我的話告一段落才說道:“織田右大將(信雄)殿下的使者佐治與九郎,秘密前來拜見!”


    “請他進來!”我絲毫也沒有感到意外。


    “我可以實地領教一下你的理論嗎?”櫻井佐吉出去以後,島津珊瑚帶著幾分挑釁的神情說到。


    “隨你的便!”我指了指裏間的小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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