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隊再次排成一列縱隊向東北航行,由於是夏天所以順著南來的風向。因為計劃外的對屋代島遠征,我們耽誤了不少時間,所以我選擇了路程更短的淡路與攝津之間返迴,而非來時更加適合大型軍艦通行的淡路島南側海路。


    一如既往的好天氣,因為不是作戰所以我也比較放鬆,帶著竹中半兵衛和五六個隨從由艦樓上下來,來迴來去悠閑地在甲板上走著,既是為了觀賞一下四周的風景,也是想看看一般的水手們平時是如何工作的。


    在竹中半兵衛這幾日的刻意寬慰下,我的心情已經好多了,這樣殘暴的事情不是我發明的,我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樣作的人。來島海賊在堺町等幾個附近港口的名聲非常臭,甚至於有些血腥仇殺的事情,我把大宗的繳獲發還給原主,那麽我就是個最為公正無私的人,而且通過行商們的嘴還會傳到全國去。至於我究竟采取過何種手段,很快就將被人們所忘記。


    “我們會遲到嗎?可是耽誤了好幾天時間呢!”我俯身在船舷的欄杆上,海風迎麵吹來,讓人人感到非常清醒。我已經逐漸放開了一些困擾,但其他的一些困擾則又開始接替位置繼續糾纏我,這恐怕是永遠也擺脫不了。


    “這臣不敢保證,雖然我們已經趕得很急了!”竹中半兵衛這次沒有安慰我,在關鍵問題上必須迴答心裏話,這既有利於統帥作出正確地判斷,也是身為一個軍師應盡得職責。“我不得不說那個計劃帶有很大的主觀臆測性,畢竟我們能夠直接施加的影響力非常之弱。至今仍然沒有新的消息傳來,這既讓人擔憂可又不能不說是件好事。主公,您有時有些過於完美主義了!”


    “完美主義?你說得還真是客氣!”我轉過身看著麵前的竹中半兵衛,故作輕鬆地說道:“你應該說我是個異想天開的傻瓜,一個永遠也不知道適可而止的忘乎所以者!倒是你重治,當年十七騎勇取稻葉山城的豪氣哪裏去了?”我開玩笑到


    “是的主公,我已經不年輕了!”竹中半兵衛並沒有把這當成一個玩笑,異常嚴肅地說道:“‘無欲則剛’當年臣沒什麽可以失去的,笑看生死無所畏懼。可如今不行了,我不能拿著主公這十餘年的心血去冒險,這都是無數將士手足用生命換來的。所以我的第一職責就是守住它,不容有失!”


    “哦……”我有些意外,不過這時才注意到麵前的已經是個中年人了。“重治啊!其實我們都有同樣的憂慮……”我攬住了他的肩膀。“盡管我們對於這份基業的擔心相同,不過我更為看重的是身後的事情怎麽辦!我的兒子雖然聰明但不算傑出,很多事我都沒有把握。結束亂世,就成了我心裏一件迫不及待事情!”我用力在那不算強壯的肩膀上拍了拍。


    “臣以死為報!”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好!”我看了他一眼報以信任的微笑,隨後轉過身再次看向海麵。


    不知不覺間周圍的景色已經改變了,周圍出現了許多或大或小的海島。航道也變得區區彎彎,時而還會經過較窄的地方。這麽多大船在如此曲折窄細的通道上航行,還真有點兒大象過獨木橋的感覺。


    “師元,這是什麽地方?”我叫過了正站在甲板中央不斷下大著命令的神穀師元。


    “迴稟主公,這裏就是攝津外海的木津口啊!”說著他迴身向東北方向一指,“您看,那裏不就是禦住石山城嗎?在它腳下,就是木津川的入海口。”


    “還真是的!”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我果然看到了天海之間一片隱隱的影子,石山城依舊傲然屹立在那兒,隻是不知道困守在它下麵的佐久間信盛過得怎麽樣。“這麽說這裏也就是小早川和三島水軍大破熊野水軍的地方了?”我又低頭看向附近的海麵,心裏升起了一股憑吊史跡的感慨。


    “主公說得不錯,而且就是在這一段水道!”雖然當時神穀師元當時還在海外沒有迴來,但作為一名水軍將領他不可能對這麽大事件不加研究。如果沒過多長時間就在這麽大的石頭上再摔次跟頭,那就隻能用“愚蠢”一次來形容了。“……當時九鬼殿下屬下指揮的多是大殿新配備的大船,雖然數量有所不足但裝甲火力卻均極為強大。據微臣鬥膽猜測,右大將是受了歐洲船的影響想用大船攻小船,可這種海上巨艦的作戰方式熊野水軍還沒有掌握。因而被引入了這窄小的海域中作戰,為對方焙烙、火矢所乘,被燒毀大部。我想這也是後來,大殿建造抗火攻鐵甲船的主要原因。您看,那裏不是還有一些殘骸嗎!”


    “哦?”我想左側的一個小島看去,那裏的礁石上果然卡著一片船板,看樣子應該是一段破碎的船舷,那上麵火燒的痕跡清晰可辨。“這樣的水域裏行船一定要謹慎,不能有什麽疏忽啊!”我又探頭看了看船的底部。


    “我已命令所有船隻降下了主要的桅帆,靠人力劃槳通過這一區域!”神穀師元迴答完後仰頭對著桅杆頂上喊道:“喂,有什麽發現嗎?”


    “沒有!什麽都沒有!”上麵的了望手一邊迴答,一邊把雙臂交叉在頭上揮動了兩下。


    “其實這裏雖然礁石陡峭,但航道的水位還是滿深的!”看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神穀師元的神情也略微輕鬆了一些。


    “我是沒什麽經驗,可聽說在這種水域裏是很容易聚集大量魚群的!”竹中半兵衛也雙手抱肩地靠在了欄杆上。


    “既然是外行就多參照一下內行的決定好了,你們看那邊不是正有一條船在捕魚嗎?”我隨手朝南麵的一座不大不下的島子方向指了指。


    “漁船?!”連我自己說完之後都被嚇了一跳,立刻返迴身軀趴在欄杆上。


    那是一艘不大不小的漁船,大約隻有十二三米長,僅僅立著一隻桅杆,帆上還打了幾塊花花綠綠的補丁。這樣的漁船在日本各海域不知道有多少,隻是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在大隊軍艦通過的航道上!


    漁船慢慢地從那個島子的後麵繞出來,此刻還沒有顯出全部身形,船上隱隱約約好像還有人在整理漁具和帆蓬。因為這裏的航道比較窄,這隻船一出現就距離第一集群的一艘鐵甲船非常近了!


    這條漁船上的人好像也剛剛發現了這麽多龐大的軍艦,慌亂的不停拉動主帆想要調頭,可是簡陋的操作係統好像是不大靈便,半天不見遠離,反而益漸靠了上來。


    “向那邊傳令:不許漁船靠上來,同時鐵炮手甲板待命!”我頭也沒迴的對神穀師元命令到。


    “是!”神穀師元立刻讓桅杆上的信號兵打去了旗語。按理說正規水戰我是不該過度幹預的,但眼下的事情我還說不清楚。


    有這樣的情形發生本來就透著怪異,用不著我們說那艘鐵甲船的船長也會有所行動,可漁船上的水手們隻是大聲道著謙,而行船的軌跡卻不見有絲毫的改變。


    “你們說說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鬼?”我迴頭看著兩個人似笑非笑地問到。


    “主公!”神穀師元一臉的興奮,握著彩披的手都微微哆嗦了起來。“如果這不是針對我們的埋伏,您就把我的腦袋砍下來!”他說話時牙齒摩擦發出了咯吱吱的聲音。


    “主公,沒想到真的成了!”竹中半兵衛的也微微點了點頭,似乎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那師元你……”我輕輕吐出了一口氣,心裏的一種緊張又換成了另一種緊張。這就好像一個釣魚者經過了艱苦的等待,水麵上的魚漂終於沉了下去,這個狡猾的家夥可還沒有完全上鉤,魚線隨時有可能被扯斷呢!


    “轟隆!”一聲巨大的爆炸突然響起,因為沒有準備我們幾個人都被嚇了一跳,雖說臨機決斷各艦長可以自行對外來的威脅進行反擊,但這裏麵可不包括開炮。


    一看之下我有些傻了眼,那艘漁船此刻已經成了碎片,不是被大炮擊沉的,而是因為鐵甲船上的鐵炮打中了漁船上裝載的火藥。我以前怎麽沒聽說過,海賊們還會來上這一手!


    “師元,所有的東西動準備好了嗎?”我有些緊張的問到,情況好像出現了一點兒小意外。


    “一應準備據全,請主公放心!”神穀師元的臉色也是一白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看來在他心裏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好,那你就去全權指揮吧!”我點了點頭,現在也隻有依靠他了。“不過你要注意,千萬不要讓他們靠上來!”


    “是!”他答應了一聲就立刻跑開了,同時不斷發布著命令:“第一集群分兩路向東西兩個出口集結,衝出去進入更寬闊的水域;第二集群隨‘日之丸’和‘月之丸’向北穿過各島的縫隙,背靠海岸和木津川口準備反擊;令各艦船載鐵炮手到甲板待命,沒有號令不得隨便發射大炮……”


    “我想我可以完全放心了!”正在通往艦樓的我在梯子上停了下來,對跟在後麵的竹中半兵衛說到。


    “這也是天佑我諸星家啊!”他也欣慰的掃視了一眼正在甲板上緊張有序忙碌著的水手和足輕們。


    “嘟、嘟、嘟……”隨著法螺地急促響起,大群大群的戰船從南麵的島礁群裏駛了出來,雖然不能說有多麽先進而且大小也參差不齊,但卻擁有絕對的數量。


    “看得出來那是誰嗎?”我指著一艘正在緩緩繞出來的大安宅船問到,那上麵正飄揚著一麵帥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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