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正四年(1576)五月二十七日,也就是千石堀城落後的第五天,我再次擺開了全軍的陣勢,這次圍攻的是紀伊的最後一顆“釘子”——根來寺。


    千石堀的堅不可破有目共睹,至少在紀伊國人眾的心裏是這個樣子的。今天,他們心中的“信仰”如海市蜃樓般輕易幻滅,其他與之相關的很多東西也就似日光下的冰雪消融了。


    當我剛來到千石堀城之下時,確實有些犯愁,高據山頂的建築物大炮再次用不上。不能不慨歎這個時代技術的不成熟,如果有山炮或者迫擊炮的話,一切不都輕易解決了!


    但很快石川忠綱給我獻上了一條計策,千石堀的基礎土台雖然結實,但比起岩石畢竟差遠了。要是掏一條通向城裏的地道,根本費不了多大的事情。論起這方麵的經驗,他作盜賊時可是沒少幹。


    經過一番小範圍的論證計劃很快確定了下來,主要工作自然是交給了作為挖掘專業的大坪八郎衛門。除了他手下的八十多人作為主力外,另派了三百人作擔抬積土工作。為了怕城內的守軍發覺,我破天荒地把營寨紮在敵城之下。當然,這也是明目張膽地欺負他們沒有大炮之類的重火器!


    挖掘的進度異常順利,居然還無巧不巧的碰到了城內的彈藥庫。有鑒於這個突發的事件計劃被臨時改變了,分段爆破城牆的隧道匯集在了這裏,有這麽一下子也就足夠了。結果也確實如預想的那樣,他們的彈藥庫裏存料真是夠多的!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各個豪族開始變得人心惶惶,停下腳步開始觀望情勢的發展。


    千石堀陷落的第二天,因積善寺眾倒戈而變得孤立無援的太田城也被攻破。太田城主太田左近正宗拒絕投降,在眼看堅守無望時率領親族、城丁開城而出,發起了一場自殺性衝鋒,演繹出了一曲鐵血紀伊最後的挽歌!


    好在像太田這麽強硬的人並不是很多,各家豪族紛紛另尋出路。短短兩天的時間裏,曾經風聲水起的上萬紀伊國人眾就作鳥獸散了,鈴木重秀、朝重兄弟逃入了根來寺。到我圍城的時候,根來加雜賀隻剩了淒淒慘慘的三千來人。


    我和眾多的將領再次聚在一起審視這個新的“獵物”,作為紀伊兩大事實政治中心之一的根來寺果然不同凡響。


    在一片向陽的慢坡上,根來寺氣勢恢弘地屹立在那裏,四周的圍牆高達一丈五尺,轉折拐角處都修建著壓製火力的碉堡角樓。圍繞著圍牆的是一條深有八尺的塹壕,隻有通過大門處的吊橋才能通過。


    在根來寺的四周左右還分別有上杉坊、泉識坊、岩室坊等七八個院子,分布在一個大斜坡的各處,憑借地形和建築物的配合,形成了一套複雜的防禦體係。這在冷兵器時代本身就是個了不起的陣形,何況他們還掌握著這個時代較為先進的鐵炮裝備和技術呢!


    我在用望遠鏡前前後後觀察了好一陣後,心裏忽然想到一個非常搞笑的比喻:如果說把千石堀比作“許大馬棒”的奶頭山一夫當關,那麽此處的根來寺完全就是“座山雕”的九群二十七地堡。險皆險矣,隻是風格不同而已!


    太陽已經高高地升了起來,金色的光輝灑遍了遠處的屋屋瓦瓦,同時也映照在我的軍陣裏,刀槍和盔甲的閃光遠遠看得話就如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麵。


    這本該是一個喧鬧的戰場,但此刻所有人卻隻是一直這麽靜靜地站著,原因就是我一直在用望遠鏡觀察著對麵,已經快要一個小時了!


    不少人臉上都出現了困惑的神色,不過更多的卻是焦慮不安。一些人想用眼色在別人那裏得到確切的答案,可沒誰能夠得到結果。


    “主公,該進攻了!”前田慶次終於忍不住了,和幾個人交流了一番後走到了我跟前。“……我軍連續進攻士氣正旺,而敵軍則是眾叛親離人心浮動。如果不能趁此機會將其一舉擊潰,那麽等到他們士氣恢複可就要坐失良機了!”


    “嗯……”我點點頭嘴裏無意義地哼了一聲,繼續對前方的敵人建築群不斷地調著焦距。


    可能是為了不讓我發現他們的主力部署情況,偌大的根來寺及其附屬支城的院牆和碉堡、角樓上,總共也沒立起來幾麵旗幟。其實這在僧兵的作戰方式裏並不稀奇,根據我以往的經驗,他們打仗多憑宗教狂熱帶來的士氣,與陣形之類的東西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殿下!”這時蒲生氏鄉也來到了我的身邊,周圍幾個人自覺地退開了幾步。“根來寺建築眾多內部道路龐雜,敵軍盤踞多年想必還有什麽我們不了解的準備。在首輪攻擊之後,我軍一定會與對方展開大規模巷戰。如果殿下再遲滯不決的話,那麽巷戰時可能就會拖至天黑了!”


    “嗯、嗯……”我還是哼了兩聲,把焦距調至最大盯住了正麵大門邊的院牆。


    這是我上個月剛得到的最新式望遠鏡,最高放大倍數已經達到了25倍。透過清晰的鏡片,我看到了在牆頭上緊張晃動的人群,有須發皆白的老者,也有十來歲的少年,每個人手裏都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但最多的還是安著個鐵頭的竹槍。


    “嘶~!”我拿下望遠鏡深吸了一口氣,把目鏡重重地壓入物鏡筒中。


    看來我的步步進逼已經把雜賀和根來眾迫入了絕境,上上下下都存了必死之心。在我來講,就此把他們一並解決並費不了多少事,玉石俱焚用不了多大的功夫,可這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嗎?在以往的作戰中,我隻對叛亂采取過屠城滅族的策略,正麵戰場上可從來沒這麽用過!隻有大前天太田城時是個例外,但那也是他自己采取了魚死網破的選擇。雖然,紀伊國人眾已經大體降服但並不穩定,緊接著我還要麵對四國的問題。真是難辦啊……


    “殿下!”看到我變幻不定的表情蒲生氏鄉也難以準確把握,但他知道這麽幹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今天就先收兵算了!”


    “算了?”可今天算了明天還是要麵對同樣的問題,現在的關鍵是要給對方一個“機會”,同時給自己一個“台階”。“走,我們到炮陣看看!”說著我一揮手,引領著眾人向前麵一片戒備森嚴的陣地走去。


    現在我所有的步兵用炮已經完成歸建,編製在鐵炮備隊之下,獨立組成一個侍大將級別的編製,全部火炮有兩門24磅炮、十二門15磅炮和二十門10磅炮,全部是對付步兵和地麵建築的“落地開花”。另外按照當初菲利普的建議,長槍防禦步兵也開始加入鐵炮備隊,但現在還僅有1000人,分為四個足輕大將建製。


    “都準備好了?”我對迎上前來的菲利普問到,同時也留意到他身後的津田一算目光中隱隱有恍惚之色。


    “都預備好了,標尺是我親自調試的!”菲利普這個人雖然平時有些好酒詼諧,但在正事上卻從不含糊。


    “好!”我衝他點了一下頭就竟自向前走去,想親自看一看我軍中的“驕傲”。


    全部三十四門大炮確已就位,按輕重順序分成三個區域,射程較遠的排在了後麵。烏黑滾圓的炮彈擺成了一個個小金字塔型,一些輔助人員忙碌不停地把火藥從木桶裏倒出來,稱重並分成小份。炮手們已經手持著火把和長刷子守候在每門炮的邊上,其中不乏金發碧眼的歐洲人。


    “大家辛苦了!”我雖然這麽問了可並沒有打算有人迴答“首長辛苦!”,在我這裏並沒有這樣的傳統。“試過炮了嗎?”伸手在烏黑發亮的炮身上摸了一下,指尖粘上了些許油漬。


    “還沒有接到命令,但據我的經驗不會差多少!”菲利普迴答到。


    “嗯!”我點了一下頭。他作得並不錯,試炮就標誌著正式開戰,所以必須要等主將的命令。“不必試了,全部來一次齊射!”我接過阿雪遞上的絲巾擦淨了手。


    “是!”命令明白無誤,菲利普準備去執行。


    “所有炮口,抬高三寸!”我忽然又命令到。


    “三寸?!”不光菲利普,所有人都驚異地張大了嘴巴。


    我沒有作出進一步的解釋,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既然我是這個態度,那麽命令就隻能執行。


    成群的炮彈帶著淒厲的嘯音在空中劃出弧線,十幾秒之後落在了根來寺後的一座小丘上。待爆炸聲和硝煙全都散盡之後,蔥鬱的樹林不見了蹤影,那裏變成了一片深黃色。


    “按照這個標準不變,再來兩次齊射!”我旁若無人的繼續命令到,此時津田一算的眼中隱現了淚光。


    大炮的威力是明顯的,那座小丘被整整削去了一層。停止炮擊後根來寺方向變得和我的大營一樣安靜,牆頭上的人影也停止了頻繁的移動。所有人都在等著什麽。


    “今天就到這裏,收兵迴營吧!”我轉過身朝後麵走去,沒幾步忽又停了下來。“隻有今天一個晚上!”我的話音不是很大,但該聽到的人已經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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