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本名對這些不會中文的人來講,非常拗口,所以他們便叫我的姓氏,ning。後來在薑淮禪的苦思冥想下,終於拍案,昭告天下的改為lucifer。


    利維坦得知後特意跑來向這個名字獻上真誠的掌聲,還表示好酷,他十分羨慕。


    我沒理他,為此他不止一次的懷疑我是不是啞巴。


    我仍然懶得理他,但不能否認,在我心裏,若論朋友,他是有一席之地的。


    因為蟄伏心理也好,略有自卑也罷,我有大部分時間是不說話的,即便說了也很簡短。


    久而久之,周圍人認為沉默寡言是我的個性標誌,事實上……我又能和誰說呢?


    母親優柔抑鬱,自我有記憶起,她的精神就不太好,但也不發瘋和歇斯底裏,她隻是很美麗脆弱的獨自坐著,透過眼神湧出滿滿的前塵往事。


    她生活各項方麵沒有絲毫障礙,看起來與正常人相差無幾,可隻有我知道她的不正常——她時不時就會冒出幾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她總以為我才三四歲,或者是在她的肚子裏,而後毫無預兆的又恢復正常,若無其事的繼續生活。


    更甚她偶爾還會在腦子裏勾勒一個幸福的泡影,想像著父親還活著,嘴裏說著他快要下班了,等他迴來吃飯,諸如此類。


    在這種環境下,沒有壓抑成疾已經很慶幸了,試問我又能和她溝通什麽呢?


    至於其他傭僕,他們對我也隻有分內的尊敬。


    領錢做事,順理成章。


    若說交心,人家不過一個職業,何必付出感情?可若說忠誠,他們是薑淮禪的手下,表忠心的對象也不該是我這個狐假虎威的養子。


    看著我長大的叔叔阿姨,除了幹伯,其餘走的走死的死。


    十幾年間任榕城的風雨不變,我也不變,依舊是那個踽踽獨行的,瘦弱的身影。


    我有一個私人秘密基地,在訓練場後院的高牆上,順著院裏的樹可以爬到上麵,一眼望去能穿透好幾個區域,甚至還能望到基地外漫無邊境的荒野。


    我隻當自己是愛吃樹上的果子,並不去直視自己意圖登高的心。


    可說白了,哪個有朋友的少年會喜歡獨自在牆頭上發呆呢?


    但不可否認,我愛居高臨下時的感覺,也隻有至高點上的風能將大汗淋漓的我吹清醒。


    我安慰自己,沒關係,強者都是孤獨的。


    殊不知這場自欺欺人的一意孤行,灰暗的究竟隻有過去,還是望不到底的將來。


    隱埋在泥土之下最卑微的種子,即便被踐踏的再不堪,可隻要它還吸收著養分,總有一天它會打破人們的遺忘慢慢發芽,破土而出。


    可於我而言,長得多高多壯隻是紮根在泥土裏的附屬品,我想要的其實很簡單,而且自始至終,從來都沒有變過。


    那是十四歲少年的執著,那時的我認準前進的動力是懷揣恨意,將自己全部的不如意,都在別人身上找到了原因。


    我想,既然身在地獄是無法扭轉的事實,已經沉淪,不如沉淪的更深一些。


    我既無法頭頂光環,那就地獄為王。


    後來,我終於得償所願。


    我擁有的一切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預期,可那時轉過頭想想,我又真正的恨過誰呢?


    曾經遷責到的人,現如今有了處置他們的權利。


    除了想要置我於死的的人,其餘,我半分未動。


    真的很好笑,恨了十幾年,恨了一大圈,到最後我竟找不到一絲源頭,就仿佛憑空對著空氣慪了十幾年,到頭來一頭霧水,費了好大力氣,抓了一場空。


    而更不正常的是,我爬得越高,就愈是對那些欲願失去興趣。


    站在至高點上迴望,分明俯瞰整個國度,可是……我卻仍然懷念當年牆頭上的風景。


    十四歲的我自然不知道未來將會麵對什麽。


    如果時空穿梭,三十歲的我遇到那個隱忍又堅毅的十四歲男孩,我不會勸他放棄登高的路,也不會勸他放下自以為的仇恨。


    我隻會鼓勵他,讓他拚命的努力,賺很多很多東西……


    不賺富可敵國,也不賺位高權重,而是,賺迴自己的尊嚴,和自由。


    他不開心,我也不開心。


    如果我能觸碰到他,我要麽早早掐死他,要麽抱抱他,然後告訴他說。


    辛苦你來到這個世界,若是再有選擇,答應我,請你不要這麽孤獨了,好嗎?


    而他對我說。


    請釋然的你,解脫的你,從容的你,那麽美好的你,快點來到我的世界。


    請你快到我的生命裏來吧,記得帶上星星和月亮。


    哦,別忘了,還有耀眼的太陽。


    ·番外之三·若如初見


    周遭是陡峭嶙峋的深山,漆黑的夜,隱約可見道路的輪廓。


    她跑啊跑,似乎永遠也躲避不開深淵之中的凝視。


    由薄霧作為幻象的陷阱極其誘人,薄薄一層蒙在醜陋的漆黑大口上麵,讓人覺得自己是仙子,踩到上麵便可騰雲駕霧。


    她對美麗的東西始終深信不疑,抬出腳,踩在上麵。


    薄霧嬉笑著散開,仿佛在嘲諷她的愚蠢。


    然後,她就被下麵深不見底的巨口吞噬了。


    “啊!”又一次在噩夢中醒來,沈其將手指戳在發叢裏,觸到髮絲間滿是滑膩膩的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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