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女子白衣翩然,身姿高挑卻仍舊曼妙。黑發並未挽起,隻是在側邊處用白繩繞起了一縷發絲。

    眉眼如畫,清冷似仙。

    阮年隻在故事裏聽過這樣的女子,美好得就像一株虛幻的,盛開的花朵。

    遠遠的,也便是隻能看著,卻又不能接近。更是不能觸摸。

    怕是一觸便會破碎。

    女子靜靜地站著,眼神裏卻像是交雜著一片碎冰。幽深卻又不帶感情般深沉。

    阮年也就這麽靜靜地望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手中的衣裳隨著“啪”的一聲,便跌落在水中。

    阮年猛然驚醒。

    那人的目光卻向這邊掃來。再是凝聚於阮年的身上。

    “我的衣裳!”阮年先是有些呆愣地望著衣裳隨著水流而行,再是急切地大叫了一聲。

    丟的那件衣裳正好是母親前段時間才為弟弟添的衣裳,如果被母親知道是被自己弄丟了。

    琢磨著有一段時間不能吃飯了罷。

    阮年咬咬牙,看了一眼那人。

    見著那人的目光還是一瞬不眨的瞧自己望來。阮年心中焦急,卻又有一種羞澀摻著不自在。

    正當阮年想跳入河中之時,便見著了一抹白影輕盈的踩著水麵,朝遠處的衣服踏足而去。

    腳尖踏水,黑發垂於肩後,白衫中露出了一截晶瑩的玉腕,上麵纏著一根細細的紅繩。

    紅白分明,漂亮極了。

    這也便是幾個唿吸間的事。

    那名女子便提著濕漉漉的衣服到了阮年麵上。手上勾著衣服,伸向了阮年。

    那指尖白皙透亮,水滴流淌在指尖,映照出阮年有些紅撲撲卻又呆滯的臉頰。

    “謝謝。”阮年嗓音有些顫抖地接過了女子手中的衣服。

    女子沒有開口,雙足就這麽立在水麵之上。一雙黑眸仍舊是平古無波,隻是那視線卻一直落在阮年的臉上。

    “你生得可真好看。”阮年也不知道自己為甚麽就說出了念叨在心地的這句話,“我們村裏,可沒有比你更好看的人兒了。”

    話罷。

    阮年便覺得自己有些失禮了。初次見麵,自己怎麽就說出這麽輕浮的話語來。

    “帶我前去見你父母罷。”女子終於是開口,眼神淡淡。

    阮年顯然是被這句話給驚著了,磕磕巴巴地問,“我父母?”

    女子很是淡漠地點頭,她手上的水珠像是掉進了阮年的心裏,蕩開一片細微的波瀾。

    阮年終於準備還是領著女子前往自己家。

    在阮年端起那木盆時,女子的眼卻是壓了下來。袖袍一揮,那盛滿了水和衣物的木盆便掉落在草地之上,那水漬蔓延到阮年的腳底,濕潤了她薄薄的布鞋。

    “你這是做甚麽!”阮年看著地上那已經被弄髒的衣物,心中染上了薄怒,隻是對這美好得像畫一般的女子,她卻是怎麽也發不出火來。

    於是阮年便想蹲下身將衣物撿起再重新在河中清洗一遍。

    “不適合”女子輕輕搖了搖頭。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又聽得阮年愣神,一時間也忘了撿衣服,隻是呆傻地看著她。

    “你,不適合做這些。”女子聲線還是這般的清雅,隻是在說完這句話後,她歪了歪頭。

    眼中是一片阮年看不懂的晦澀。

    她輕輕開口,“帶我走。”

    這如此簡便的三個字,卻像是一片輕柔的毛羽,輕輕的撫過了阮年的心。

    “好。” 阮年隻是這般應著,瞥了一眼地上的衣物。猶豫片刻就從其上跨了過去。

    女子走路也和她的氣質一般,翩然而至。聽不到任何的腳步聲,卻每一步都踏得十分的安穩。

    這也是阮年第一次見著有武功的人。心中有些好奇,總是忍不住瞧瞧的用眸光注意著她的腳。

    迴到小屋之中已經是傍晚時分,母親正在院子裏眯著眼睛打盹,而阮年的弟弟卻是坐在母親旁邊,手中拿著一串糖葫蘆。

    那紅燦燦的果子包裹著晶瑩的糖衣。

    阮年便想起母親從未給自己買這些零嘴兒。

    弟弟看見自己便笑起來,兩口咬掉那個剩餘的糖葫蘆串兒,“姐姐姐姐,你迴來啦。”

    阮年應了一聲。

    那聲音像是驚醒了自己的母親。

    母親懶懶地睜開了眼睛,一時間便對上了阮年的眼。

    阮年剛想開口向母親介紹身後的來人,可見著母親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阮年心中像是被塞入一隻兔子,撲通撲通的跳著。

    於是她迴頭去看時,卻發現那個一直跟著她的女人失去了蹤跡。

    就像她來時一般,消失的時候也沒有任何聲息。

    阮年突然想起那倒在河畔的木盆和衣物,低下頭也不知道該說些甚麽。

    母親死死的盯著自己,眼中的怒氣幾乎要化為實質將身上的衣料點燃起來。

    那可怖的眼神讓阮年打了個寒戰。

    “衣服呢?”母親的聲音陰沉沉的。

    “在…”阮年剛剛想把自己遇到的那些事說出來,卻又覺得不妥。

    那個好看到極致的女人,為甚麽會說些那麽詭異的話,讓自己帶著她來見父母卻又不見她的蹤影?也許是走了罷?

    想到這裏,阮年的胸腔就像壓上了一塊大石。透不過氣。

    那種感覺不是對即將到來的懲罰的恐慌。而好似一種對於那女人拋下自己而去的煩悶以及…委屈。

    為何要委屈?為何會對一個隻見過一麵的女子如此。

    耳邊總是迴想起她那清冽的聲音。

    帶我走。

    她是這般對自己說的。

    那她,是不是出了甚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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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年想到這裏,心下裏更加的不痛快起來。

    母親見她臉色變幻,臉上更為的陰沉起來,“衣服呢?裝甚麽啞巴,難道需要我拿針線將你嘴縫起來,讓你真真正正再也說不出話來?”

    “在河邊。”阮年心中恍惚,也就漫不經心地答了起來。

    “洗淨了嗎?”母親瞧見阮年點頭,又問道,“那為何不帶迴來?”

    阮年神色變得平淡起來,“不為何,倒了,弄髒了。我便也不想洗了。”

    聽到阮年的話,母親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嘴唇發著抖。怒氣衝衝,卻又一反常態的笑了起來,“做的好,阮年,養了你十幾年,翅膀也硬了罷?心中對我一直使喚你做這做那,也是有怨氣罷?”

    阮年看著這個穿著粗布衣的女人,看著她的臉龐。心中發涼,又有些悲哀。她竟然覺得這生她養她的人的麵目變得分外陌生起來。

    明明…沒有。

    以前是有怨氣的,可是後來也意識到了自己不應該有這種情緒。

    所以也便是接受了。

    “那你滾罷。”母親的神色冷淡,看著阮年的目光更為冷漠,根本就不像一個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養你那麽久,也夠了。”

    阮年發了一陣癡。然後就見著母親帶著弟弟轉身進了屋子。

    似是領口中被硬生生地摻進幾塊碎冰。那冰冷的棱角被體溫融化,再漸漸地滲進身體裏。

    阮年不住的發起抖來,一雙眸子竟被染得一片通紅。

    “娘。”望著那片馬上就快要消失不見的衣角,阮年終於是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鼻頭是酸的,全身都在軟綿綿的泛著疼意。

    阮年不明白,為甚麽自己的母親會因為自己丟了一盆衣服而拋棄了自己。

    她怎麽忍心。

    阮年哭著哭著便覺的有什麽東西落在了臉上。

    冰涼冰涼的。

    隨後那些冰冷的液體又接連不斷的落在身上,脖子上,手上。

    甚至有一些混合著淚水流進了嘴中。

    有些鹹,但是更多的是苦澀的涼意。

    竟然下起了雨。

    阮年睜開眼,眼中卻是一片模糊,四周的景象也亂糟糟的看不見真切。

    “莫哭。”突然響起的聲音帶著幾分耐人尋味的溫和,隻是聲線卻還是那麽冷漠。

    阮年的視線中多了一襲純白的身影。手中撐著一把白玉般澄透的竹骨傘。玉腕上的紅繩分外醒目。

    隻是她的臉龐,阮年卻怎麽也看不清。

    唯一落入眼簾的,還是她那如同墨玉般沉靜的眼眸。

    她的周身似乎籠罩著薄薄的霧氣,大雨之中,衣裙卻沒有沾上半分的泥濘。

    靜靜地立著,卻與這片世界格格不入。

    阮年見著她,酸澀感卻更濃了。

    她凝神望著阮年,往前行了一步。將手中的傘分了一半給阮年。

    阮年甚至聞見了她身上的香味,和她一樣。寧靜而又冷清。

    “我隻是不明白,為何隻是這麽一件小小的事,她卻要棄我於不顧。我明明…我明明很聽她的話啦,她讓我挑水,我就挑水。她讓我洗衣做飯,我也乖乖聽她的話”阮年哽咽了嗓子,“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可是,要真的是我做得不對,她為何不和我說,隻要她說了,我便會改啊…我隻是想任性一下子而已。”

    “你並未有甚麽不對。”女子眼神未變,仍舊是染上一片沉沉的暮色,眼中阮年的影子變得愈發的清晰,“隻是她想丟下你而已。”

    阮年的嗓子沙啞,張了張嘴,“可是我…”

    “世間上很多人便是如此。就算你做得並未有半分差錯。小心翼翼也好,盡心盡力也罷。隻要她們想拋棄你,便會挑個甚至不算是理由的理由來趕你走。”女子冷聲道,“隻要她們不想要你在身邊,就算你做甚麽對的,在她們眼中也都是錯的。”

    阮年竟然忘記了言語,抬起頭來看著這個女子。她的神色眼色臉色,並沒有因為這段話發生變化。也沒有避開阮年的眼。

    隻是沉默著與阮年對望。

    “先前我要你帶我走。”女子頓了頓,“現下裏,你可願和我走。”

    女子伸出了手,那雙手纖長而柔美。

    阮年呆愣愣的握住了這隻手。

    “我名為念安。”

    女子輕聲道,眼角在一瞬間彎起,唇角的笑容精致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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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文..加上了句號,具體下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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