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舞的姑娘們身姿體態相差無幾,都穿著一模一樣的輕紗衣裳,梳著一模一樣的烏雲發髻,不熟悉的人看不出任何不同。


    可是第五之贇隻是掃了一眼,就險些不淡定地站起來。


    他分明在一眾伴舞的姑娘之中,看見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哪怕輕紗遮麵,他也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與此同時,背後漸漸複原的傷口似乎又生出了些許變化,莫名的熱從傷口周圍升起來,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此時的不淡定顯而易見,張道士發覺了,捋著胡須自得地一笑,以過來人的口吻道:“別急,這隻是開胃菜罷了。等一會兒花魁嫋嫋走上來,那才是人間絕色。”


    第五之贇哪管什麽人間絕色,一雙淡色的眼眸緊緊地盯住舞台中的人兒,那股熱湧入心口,似乎又變成了另一種酸。


    這目光實在是太明顯了。


    時荔混跡伴舞之中,步入舞台便察覺到了,配合著鼓點翩翩起舞的同時,悄悄關注周圍的動靜,很快就發現了視線的主人。


    雖然離得很遠,但那一雙眼睛和那樣與眾不同的人,她自然馬上也找到第五之贇所在之處,腳下一頓,險些跳錯舞步。


    暗潮洶湧。


    伴舞們跳過一段平緩前奏之後,音律節奏忽然生出變化,花魁一身火紅的衣裳輕盈舞動著身軀落入舞台中央,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眸掃視在場的人。


    一瞬間就讓每一個人都感覺,自己被關注到了。


    而後她迴眸一笑,又仿佛沒有將任何一個人放在眼中,就是這樣高傲又魅惑的模樣,讓所有人神魂顛倒。


    “如何,是不是移不開視線了?”張道士得意洋洋地看向第五之贇,看見他盯著舞台眼睛都不眨一眼,立刻笑得更歡了。


    第五之贇沒有說話。


    一個龜公卻從旁邊彎著腰走上來,畢恭畢敬地將一張紙條交給了張道士。


    張道士漫不經心將紙條打開,看清楚上麵的字之後,臉上的笑意卻慢慢地收斂了,甚至輕哼了一聲。


    “師叔?”第五之贇側頭看向他,似乎疑惑他怎麽了。


    張道士不不作聲地將紙條揉碎,眯了眯眼睛,敷衍道:“無妨,且看吧。”


    第五之贇也沒有再問,假裝繼續看著台上的表演,心中卻暗暗留神起來。他這個多年在外遊曆的師叔,可與過去不大一樣了。


    雖然張道士一直竭力掩飾,但第五之贇還是能隱約從他身上察覺到一絲作祟的孽氣。


    為了不打草驚蛇,才沒有戳破這個事實。


    快到舞蹈結束時,張道士站起來理了理衣冠,見第五之贇向自己看過來,淡定解釋道:“我去見一個相好,去去就好。”


    “好。”第五之贇做出一副很好騙的樣子,點了點頭。


    這也是張道士多年不在山中的緣故,以為第五之贇久不出山,和其他苦修的道士一樣古板迂腐,卻不知道第五之贇之前在山中時就是出了名的心眼子多。


    目送張道士跟著一個龜公走上樓梯,第五之贇又迴頭看了一眼台上。正好,台上的舞蹈也即將結束,伴舞們紛紛退下,隻留花魁一人獨留台上。


    第五之贇毫不猶豫地站起身走出去。


    人來人往的青樓中,他如入無人之地,上了二樓,先在一個房間裏找尋到張道士。


    屋裏隻有他和老鴇兩個人。


    他此時手裏正握著碎成兩塊的玉牌,斂眸仔細查看,老鴇站在旁邊不敢說話。


    “嗬,竟然敢動到我頭上。”


    張道士表情不虞,覺得自己被冒犯了,隨後看向老鴇,“剛才那些伴舞的女子,現在在什麽地方?”


    剛才他就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氣息,以為是路過的山精野怪,也沒有太過在意,但現在情況卻不一樣了。


    老鴇微微一愣,“你懷疑有人藏在伴舞中?”


    “不一定是人,正好和那隻小狐狸作伴。”張道士冷笑一聲,“帶路。”


    “是、是。”老鴇連忙帶路。


    雖然她沒有了關於時荔的記憶,但玉牌碎了就不是好事,而後她又問了身邊的打手,說自己曾經帶迴來一個美貌姑娘,便預感不好,連忙寫紙條向張道士說了這件事情。


    兩人走出房間,直奔伴舞所在之地,誰都沒有發現藏身暗處的第五之贇。


    他聽見了兩人的對話,毫不猶豫地跟在後麵。


    莫名感覺慶幸——還好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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