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格外煎熬。


    身上的衣服半烤半靠體溫烘幹,最後時荔抱著膝蓋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身子一歪,十八在旁邊準確無誤地接住了她。


    他的手臂僵硬,好像抱著的不是一個嬌嬌軟軟的少女,而是一塊燙手的山芋。


    暗衛不該有情,有了情,很多事情就不能冷靜地處理。


    可是暗衛也是人,情之一字,總由不得自己。


    時荔醒來時,天邊蒙蒙發亮。


    感覺腦袋有點兒疼,不知道是沒睡好,還是著了涼。


    揉著眼睛坐起身,發現剛才枕著的是十八的腿,時荔立刻真誠地看著他,“這一晚上,辛苦你了。”


    十八側著頭,搖了搖頭。


    周遭是一望無際的山林,找不到方向人煙,所以兩人又悄悄走迴爬上岸的江邊,準備順著江流往南走,先找一個有人煙的地方。


    現在暫時擺脫了水匪,時荔也有心思細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之前聽說過江上偶爾會遇見水匪。


    但是正常水匪劫船隻為求財,昨天那夥人上船之後想都不想,就要對船上的人趕盡殺絕,實在不符合邏輯。


    感覺就是奔著船上的人去的,隻是用水匪的身份當做偽裝和掩護。


    時荔有些不敢相信,徐氏能這麽瘋狂,還能手眼通天到這種地步,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沉浸在思緒中,時荔並沒有注意到周遭的環境,忽然聽見十八低聲道:“小姐,水中有人。”


    時荔迴過神,看向江麵。


    隻見一塊殘破狹窄的木板上,躺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緊閉著眼睛,不知生死。


    旁邊還有一個少年牢牢地扒著木板邊緣,脖子以下都泡在水中,同樣緊閉著眼睛。


    時荔認出這兩個人是之前在船上見過的母子。


    於是動了惻隱之心,看向十八,“能救嗎?”


    “小姐稍等。”


    十八從未讓時荔失望,很快就把母子兩人從水中撈了上來。


    少年雖然氣息微弱,但好歹還留了一口氣,但他的母親本來就羸弱不堪,擔驚受怕又在水中漂浮了這麽久,早已經沒有了唿吸。


    也是兩個可憐人。


    時荔不確定昨天夜裏的水匪到底是不是衝自己來的,隻是總不能見死不救,隻能再幫少年一把。


    十八不懂醫術,但卻知道疼痛最能讓人清醒,不知從什麽地方取出一枚細長的銀針,在少年身上紮了一下。


    劇烈的疼痛果然讓少年從昏迷中醒來,睜開眼睛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母親。


    看見母親已經徹底失去了唿吸,少年僵硬地跪在旁邊,好像被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


    哀莫大於心死,時荔站在旁邊,沒有說什麽“節哀順變”的場麵話,隻是默默等著少年反應過來。


    這個過程沒有很久,少年心誌堅韌,雙手在身側握成拳,轉頭看向時荔。


    “多謝你救了我和母親。”他的聲音嘶啞顫抖,顯然正在竭力壓抑著悲痛的情緒。


    時荔於心不忍,側了側頭,輕聲道:“我隻是沒有見死不救。”


    少年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沉默了半晌,忽然拿出一枚質地不俗的玉佩,鄭重地遞給時荔。


    “我眼下身無長物,這枚玉佩贈予你,日後……有機會當湧泉相報。”


    時荔不圖他報答,但看著他的態度,也沒說什麽,接過了玉佩。


    猶豫了片刻,又對他道:“你如今孤身一人,不如暫時和我們結伴,等找到城鎮再各自分開?”


    少年沒有說話,盯著母親的屍身看了許久。


    最後抬起頭,“好。”


    再出發之前,少年在旁邊空曠開闊的地方挖了一個深坑,將母親安葬其中。


    他一個人力量有限,做這件事情大概得做到明日。


    不用時荔吩咐,十八也動手幫了他。


    少年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道謝的話。


    救命和安葬母親兩大恩情,已經不是言語可以感謝的了。


    等他們再往前趕路時,已經快到傍晚。


    好在順著江流,終於在天黑之前來到了有人的地方。


    這裏已經離江南很近了。


    時荔下榻驛館,然後讓人往孫家捎了信。


    “你原來是孫家的小姐。”少年名為施懿,麵對時荔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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