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梨的到來,給時荔心裏注入了一劑強心劑。


    一直以來,她待在西番苟延殘喘,都不敢去想長寧的事情。


    東宮和貴妃之間必然要鬧到不死不休,東宮若是出事,她就算遠在西番也得跟著一起殉葬。


    東宮若是贏了,她還有榮歸故裏的機會。


    如今終於等來了尋梨。


    待到夜深人靜,時荔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入睡,而是和衣坐在床邊,安靜地等待。


    她知道尋梨一定會來找她,白天雖然相認了,卻一句話都沒說上。


    西番這邊,夜裏十分的安靜,沒有任何聲音。


    隻偶爾外麵傳來一兩聲寒鴉的叫聲。


    時荔故意沒有鎖上門栓,但尋梨還是按著習慣,謹慎地從窗戶翻了進來。


    看著尋梨靈活的身姿一如昔日,時荔本來咧嘴想笑,但是隨著尋梨在地上站穩,轉過身露出熟悉的麵容,時荔忽然鼻尖一酸。


    沒忍住終於紅了眼眶。


    從前在東宮的時候,尋梨就時常跟著她。後來遠赴西番,太子和太子妃其實也想讓尋梨跟著一起過來,但那時候東宮風雨飄搖,能用的人手實在太少了,原主主動將尋梨留了下來。


    “東宮安好,我在西番也能有一條活路。若您二位有失,尋梨也護不住我。”


    太子和太子妃知道女兒說的才是對的,到底把尋梨留了下來。


    尋梨走過來,在時荔麵前緩緩地單膝跪下。


    “郡主,殿下讓我以後留在您身邊,暗中保護。多則五年,少則兩年,一定接您迴去。”


    時荔並不懷疑尋梨說的一切,也沒多餘去問東宮如今的情況,甚至覺得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好,她其實都已經做好了在西番待上十年八年的準備。


    但隨後,尋梨拿出一樣東西交到時荔手中,才讓她真正驚訝地挑起了眉尾。


    “屬下臨行之前,太子殿下讓屬下將此物交給郡主。”


    尋梨雙手奉上的,是一枚晶瑩剔透的龍紋玉佩。


    當初陛下是太子時,先皇所賜,後來陛下登基,玉佩又被賞給了如今的太子,而現在又來到了時荔手上。


    原主從小受太子和太子妃教養,雖然從來沒有明說,但確實從來沒將她視為一般的女兒,而是傾其所有。


    “太子妃也讓下屬轉告郡主,郡主依然是東宮唯一的血脈。”


    當初原主離開長寧時,太子妃曾抱著她親口承諾,絕不會讓東宮出生第二個太子的血脈。


    竟然也真的做到了。


    時荔默默地接過玉佩,抬頭看向窗外的寒夜。


    一片漆黑,唯有星芒閃耀。


    不知怎麽的,忽然就想到了白日裏神子說的話。


    為西番的子民,他願一生被囚,隻要西番安穩。


    忽然而來的酸澀,幾乎席卷了心髒。


    迴過神,時荔扯了扯嘴角,垂眸對尋梨說:“我現在一切尚好,你既然假冒了身份,就這樣吧,我們在這裏耐心地等著,等長寧來人接我們迴去。”


    日子好像確實也沒有多大的變化。


    尋梨在西番隱藏得很好,哪怕朝夕都在一處的另一個侍女,也沒看出她被換了芯子,還整日和她嘰嘰喳喳說著西番土話。


    但有了上次被神子撞見的事情,倒是沒再肆無忌憚地輕視過神子。


    時荔也依然每日往神子那邊跑,看書或寫字。


    神子隻虛弱了那麽一天,第二天就恢複了尋常,臉上還是那麽雲淡風輕又溫柔憐憫的笑。


    有時候時荔就會請他一起出去散步,雖然走不了太遠,外麵總比書房廣闊自由。


    有一次一隻碩壯的鷹隼從他們的頭頂飛過,神子昂頭看了很久,眼睛裏隱約露出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向往。


    時荔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他把頭重新低下。


    “你怎麽一直看著我?”神子好笑地問。


    “哦,看你有點兒好看。”


    時荔心情有些低迷,不想被神子察覺,隨口開了一句玩笑。她和神子已經很熟了,所以並沒有覺得不妥。


    可是忘記了自己已經是十三歲的豆蔻少女,這樣看著一個人,說這樣的話,真的讓人不能不深想。


    神子微微一怔,微風吹過額邊垂下來的一縷發絲,好像染上了日暮時霞光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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