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和清貧得不像話的謝府自然不同。


    青磚綠瓦,高聳的外牆沉靜肅穆,周圍沒有任何閑雜人士,隻偶爾有一兩隻鳥雀從頭頂飛過。


    時荔輕裝簡行,坐著馬車來到袁府門口,下車時專門留心了一下大門。


    堅實的大門並沒有掉漆的邊邊角角,不算樸素,也絕對稱不上奢華。


    謝老清正廉潔沒有錯,但是作為兩代帝師和朝堂上的股肱之臣,也實在沒必要把自己逼到那樣清貧的地步。


    這次時荔算是微服私訪,沒有驚動任何人,到了袁府之後,在下人驚異的目光中長驅直入。


    才進大門,就看見袁持之迎麵走來。


    他顯然剛知道消息,來得很倉促,隨意穿著一身半舊的素色衣袍,沒有束冠,這般模樣比平時多了幾分隨和,少了幾分疏離冷漠。


    “陛下怎麽來了?”


    袁持之臉上露出的意外是真的,本來以為時荔明日才會留他說話,沒想到她連一天都等不了,竟然直接登門了。


    時荔看了看周圍,沒有旁的人,於是也幹脆地迴答:“我收到一封奏折,提議開辦女學,還提議讓謝清韻來辦這件事情,想來問問你的建議。”


    這件事情如果辦成了,謝清韻的名字一定會流傳在靜朝的曆史上,對謝清韻來說,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時荔說出來的時候,忽然看了一眼袁持之。


    該不會就是為了謝清韻,才有了這麽一封奏折吧?


    【墜入愛河的人,總是患得患失啊~】


    【就是就是,人家兩個人要是真有什麽,謝清韻還怎麽可能進宮呢?】


    【怎麽說呢,隻有動了真心的人才會這樣拎不清楚吧?】


    彈幕七嘴八舌,看得時荔心煩,抿著唇不說話。


    “陛下,請隨微臣來書房說話。”


    院子裏吹起一陣風,袁持之在前麵引路,帶著時荔走向自己的書房。


    走進去之後,兩人幾乎同時停住了腳步。


    時荔看著書房中大半出自自己私庫的物件,恍然意識到,不知不覺中她竟然給了袁持之這麽多東西。


    三五日不經意的賞賜,積少成多。


    袁持之也是才想起來這件事情,迴身看了一眼時荔,一時也不知該不該提這件事情。


    “開辦女學,你覺得可行嗎?”時荔迴過神,立刻轉移了話題,假裝自己並沒注意到書房裏的物件。


    袁持之眼底閃過一絲晦暗,隨即昂頭笑了一聲,“陛下請上座。”


    他又親手倒了一盞茶,清淡悠長的茶香飄散,是禦賜的明前龍井獨有的味道。


    時荔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假裝沒察覺到,將茶杯送到嘴邊啜了一口。


    蒸騰的水汽熏染在眼睫上,像是清晨瑩草上蒸發的霧珠。


    “陛下覺得,謝清韻才學如何?可能擔此大任?”袁持之在時荔注意到之前,收迴視線,隨著話題問。


    謝清韻入宮做女官已經數月,哪怕沒有刻意顯弄,不經意間流露的才學也是一等一的好,偶爾開口說的話,比起殿試時的學子也不差。


    時荔眨了眨眼睛,斟酌著說:“她的才學隻做禦前女官確實埋沒了。可是開辦女學,必然會讓有很多人反對,甚至禦史也會上折批判……”


    “陛下怕世人的口誅筆伐嗎?”


    袁持之忽然打斷了她的話,走上前一步,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


    這個距離是僭越的,君臣之間絕不該如此靠近。時荔緊張得說不出話,緊緊握住茶杯,看著袁持之近在咫尺的麵容。


    他問的是辦女學這件事情怕不怕被口誅筆伐?


    時荔心跳陡然變快,感覺袁持之問的好像並不是這件事情,而是……


    不敢想,不能想,不可能,沒必要!


    心裏一連串的否認,卻控製不了越來越快的心跳。


    如果……萬一……袁持之真有那個心思……


    “我……朕覺得辦女學這件事情,有益於天下和百姓,女子未必不如男兒。”


    最後時荔還是避開了視線,把含糊的問題歸攏到辦女學這件事情上。


    說完了也不敢看袁持之的眼睛,又端起茶杯,默默地喝了一口又一口。


    時間好像變得很漫長,袁持之沒有說話。


    直到時荔快要繃不住的時候,忽然又聽見他發出了一聲輕笑。


    “好,如果這是陛下的意思,微臣定當竭盡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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