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一年到頭總有一半的日子都犯咳疾,宮裏宮外的人都習慣了。


    時荔匆匆從湯泉中走出來,外麵的宮人連馬車都為她準備好了,隻等她趕過去見謝老最後一麵。


    時荔一問才知道,馬車是袁持之讓人準備的。


    她也不耽誤廢話,坐上馬車匆匆趕往謝府。


    這還是她第一次走出皇宮,但是外麵是什麽樣子也無心再看,滿心都是謝老的生死。


    相處雖然不到一年,時荔很是敬重這位老者。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在為這國家和天下著想,這樣的人才稱得上是聖賢。


    謝府的清寒一目了然,並不出乎意料,時荔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皇帝私庫裏那麽多財富,真應該大方拿出來分給其他人。


    眼下也顧不上這些,時荔腳步匆匆,走進屋裏。


    謝老身邊,除了謝清韻和袁持之,再也沒有其他人。


    他躺在床上,唿吸時長時短,臉色難看至極,看見趕過來的時荔,又狠狠咳嗽了一陣子。


    最後斷斷續續道:“老臣有話對陛下說……”


    時荔連忙走上前,幾日不見,謝老已經瘦得不成樣子。她的鼻尖不自覺發酸,壓著聲音喊了一聲“老師”。


    “你們……先出去。”謝老卻看了看袁持之和謝清韻,很費力地說。


    這兩人一個是他嫡親的孫女,一個是他最得意的關門弟子,這時候卻要一起被攆出去。


    時荔也很驚訝,睜大眼睛看向袁持之。


    他臉色沉靜,隻答了一聲“是”,便抬步走出去,沒有片刻遲疑。


    剩下謝清韻也隻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走了出去。


    屋裏隻剩下時荔。


    謝老好像早有準備,此時說話費力便不說什麽,而是從枕頭底下摸出來一紅一藍兩個荷包,先把紅色的荷包遞給了時荔,並用眼色示意她打開。


    時荔依言打開荷包,發現裏麵放著一張折起來的宣紙。


    宣紙上隻寫了一個字,看清楚這個字是什麽,時荔唿吸都停住了,渾身僵硬地看著床上氣若遊絲的老人。


    謝老依然像第一次見她時那樣慈愛,甚至臉上還著些許笑意。


    “老師……”時荔緊緊地握著宣紙,上麵的“女”字觸目驚心,她萬萬沒想到謝老竟然早就知道了她的秘密,不知道該說什麽。


    屋裏安靜得連唿吸聲音都清晰可見。


    謝老合了合眼睛,又把另一個荷包遞給了她。


    這個荷包更重一些,裏麵裝了不止一張宣紙,時荔剛想拆開,就被謝老阻止了。


    “陛下純善……要一直心懷萬民。”


    謝老每說一個字,都要長長喘上一聲,笑容漸漸斂住,都變成了對天下對靜朝的不放心。


    “持之……是良才,陛下好好待他……”


    這是謝老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緩緩地合上了眼睛。


    屋外,一場大雨也落了下來。


    伴隨著電閃雷鳴。


    時荔閉了閉眼睛,忍住了即將滾落的淚珠。


    謝老的喪儀,按照他生前一再的要求,辦得極其簡單,沒有半點兒勞民傷財。


    半朝文武都來了,追悼這位權傾天下卻兩袖清風的老者。


    兩朝帝師,朝堂上受他提攜賞識的弟子數不勝數,身後沒留下半點細軟,隻有生者追憶哀思。


    入夜,時荔遣開身邊伺候的宮人,將龍床周圍幔帳小心合攏,不留一點縫隙,拿出謝老留給她的荷包仔細地看了起來。


    這個荷包猶如錦囊,裏麵放著幾大張宣紙,上麵密密麻麻地記載了幾乎半數朝臣的名字,還有幾件要緊的政事。


    這是謝老留給時荔的底牌,他賞識袁持之的才幹能力,也看出他和自己並非一類的人。一麵讓時荔用他,一麵又想防著他作亂。


    時荔看完錦囊,又將它小心翼翼折迴原樣收好,躺在床上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謝老真是太看得起她了,憑她的腦袋,能彈壓住袁持之?


    別開玩笑了。


    更何況,她還得好好藏著自己的秘密,萬一被袁持之抓到小辮子,連怎麽死都由不得自己。


    時荔拉著彈幕一起想了半宿,最後有一條半開玩笑的彈幕提點了她。


    【史書上不是說袁持之喜好金銀嗎?主播你就狠狠賞他,反正私庫裏那麽多寶貝,閑著也是閑著!】


    時荔:嗯……要不死馬當活馬醫,試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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