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麽?


    女官已經盡量在假裝鎮定了,如若讓眼前這位年輕的太後知道長公主和戚將軍在閣樓中獨處,她估計也離死不遠了。


    時荔見女官閉口不答,表情異樣,直接誤會了。


    “讓開!”


    一瞬間,許多陰謀詭計在時荔腦海中一閃而過,擔心周幼寧有危險,她直接越過女官,走向閣樓。


    伸手即將推開雕花木門的一刻,另一個人比她更快,直接從裏麵打開了門。


    凜冽的風,吹散垂在肩頭的發絲,如丹青揮毫輕掠,劃過點點墨痕。


    時荔伸出的手蹲在半空中,距離人家胸前僅有咫尺。


    遲鈍地眨了眨眼睛,時荔迷茫地看著從閣樓中走出來的男人。


    他麵沉如水,眸色同樣幽深,仿佛藏著浩瀚蒼遠的天涯,無邊無垠。


    ——戚長川。


    時荔在心底念出這個名字,不知為何,仿佛有一根針,在心裏輕輕挑動,一點一點地疼。


    二人四目相對。


    也許隻過了一息,也許過去了很久。


    “荔荔!”


    周幼寧略顯慌張的聲音,打破了奇異的靜謐。


    戚長川比時荔反應略快,往後退了一步,頷首行禮,“太後。”


    語罷,繞過她離開。


    時荔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針刺般的疼痛,有所衰減,卻並未消失。


    這不是她的錯覺。


    “這麽冷的天,你怎麽出來了?再像以前那樣高燒該怎麽辦?”


    周幼寧萬萬沒想到,打臉來得如此快,一臉緊張地走出來拉住時荔的手,一把把她拉進閣樓。


    閣樓裏比想象得溫暖,時荔下意識看了看周圍,目光最後才落到周幼寧臉上。


    “我在成陽宮悶得慌,出來走走。”


    她很想問一問周幼寧和戚長川在這裏做什麽,可是卻不知如何開口,這本來也不是她該問的。


    周幼寧親手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


    “我問戚長川明日怎麽安排那個西域來的公主,我擔心來者不善。”


    她說得自然平靜,一點兒不像撒謊。


    時荔毫不懷疑,悄悄鬆了一口氣。


    “不用太費周折,差不多就行。”


    “那可不行,我答應過父皇,要讓你一直開開心心的。”


    周幼寧抬手摸了摸時荔的鬢角,臉上的表情尤其認真。


    先帝是郎朗君子,當初拗不過強勢不講道理的穆太後,把外甥女拉入深宮漩渦,深覺虧欠。


    後來又知道時荔是什麽性格,駕崩前格外放不下她,對周幼寧囑咐了許多。


    “我知道阿寧對我最好。”


    時荔抿了抿唇,同樣迴憶起溫潤如玉的舅舅,神情黯淡。


    當初如果不是舅舅護佑,她也許根本活不到如今……


    多日的積雪,已被宮人清掃得七七八八,隻在腳下的青石縫隙間留下些許雪痕。


    戚長川一路沉默地走在出宮道路上,玄色衣擺微微翻動,如同風雨之前層層疊疊的雲浪。


    路過之處,宮人紛紛停下低頭行禮,他卻一個也沒理會。


    腦袋裏,裝滿了剛才周幼寧說的話。


    當初他在時府養傷,傷愈後前往南域。


    不久,聽聞時荔被立為皇後入主中宮的消息,若不是戰事吃緊,定然即刻折返帝都。


    後來,戚長川親自帶兵深入。


    直搗黃龍擒獲敵首,自己也身中數刀,危在旦夕。


    消息傳迴帝都,本以為至少能得到時荔一封書信問候。


    誰知道,什麽都沒有。


    戚長川幾乎迴憶不起,當初自己一根手指都動不了,渾身是血躺在軍營中的情景。


    等了一日又一日,什麽都等不到。


    看著每一日太陽升起,再慢慢沉下去。


    從希望,等到一無所望。


    而今日,他才從周幼寧口中得知,當初帝都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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