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晚,比任何地方都要寂靜。


    隻偶爾遠遠傳來野獸的吼叫,或者細微的蟲鳴。


    為了防止被人發現,洞裏連篝火也不能點燃,時荔披著一件舊夾襖,倚在角落睡得香甜。


    洞外月光隱約落在周圍,像是星星點點的螢火。


    清辰夜半醒來,下意識看向周圍,凝睇少女清澈柔和的麵容,眼底不自覺地閃過一絲溫情。


    他在山洞中養傷十日,與時荔朝夕相對。


    從生疏到熟稔。


    第十一日,身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至少不用畏懼外麵那些追殺他的人。


    也是時候離開了。


    畢竟,還有許多事情等他去定奪。


    清晨山林,綠意茵茵,處處透著花草的清香。


    時荔這一日像往常一樣,去到外麵取了幹淨的溪水迴來,想讓清辰擦一擦臉。


    走迴來時,卻發現他站在洞外。


    時荔走到不遠處停下腳步,歪頭看著他,“你要走了嗎?”


    她頭頂是一棵存在了很久的老樹,枝葉依然濃鬱,隨著微風搖曳,一滴清露悄然滴落,正好砸在眼睫上。


    時荔眨了眨眼睛,水光一閃而過。


    “我會迴來……最多十日。”


    清辰伸出一隻手,又克製地放下了,慎重認真地給出了一個承諾。


    “好,你路上小心。”


    目送走清辰之後,時荔獨自下山。


    迴到家時,就看見爹坐在院子裏晾曬草藥,看見她迴來了,抬頭咳嗽一聲,“走了?”


    “嗯,走了。”時荔答應了一聲,卻沒有告訴爹,清辰說還要迴家的話。


    就連清辰都不知道,時荔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


    雖然她爹現在隱居在此,但十多年前,也是帝都最有名望的禦醫,皇宮裏的達官顯貴都找他看過病。


    剛救下清辰時,時荔爹還沒認出來他。


    但是後來也漸漸想起了清辰的身份,然後告訴了時荔。


    清辰是如今的攝政王。


    “外麵的事情,我們少管。”時荔爹語重心長地說,“不過他待百姓是好的,能幫還是幫一把。”


    時荔知道爹不想再沾染帝都的任何人和事情,所以隱瞞了清辰最後說的話。


    等十日後,他要是真迴來再說。


    少女在溪邊梳著頭發時,迴憶起男人離開前說的話,臉頰又被晨光的輝霞染紅了。


    十日,足夠清辰以雷霆手腕殲滅設計追殺他的野心宦黨,也足夠他處理好所有的事情。


    拿到聖旨從皇宮中走出來時,堪堪是第十日正午。


    他來不及歇一口氣,獨自一人快馬加鞭地趕赴約定。


    說十日就是十日,多一個時辰都不行。


    院子裏傳來爹搗著藥杵的聲音,時荔獨自一人在屋裏坐立難安。


    雖然清辰隻在這屋裏待了幾日,但如今在她看來,卻處處都是他的痕跡。


    這幾天悄悄數著日子,今天已經是第十日了。


    怎麽還不見人?


    時荔數不清第幾次站起來,偷偷望向外麵。


    晌午都已經過了。


    果然,隻是說說而已?


    時荔有點兒難過,拿起角落的藥簍走出去,“爹,我上山采藥。”


    “都這時候了,怎麽還去采藥?”爹抬頭看了她一眼,似有察覺。


    時荔卻不迴答,又拿起放在院子裏的水囊,徑自往外走。


    誰知道一出門,險些撞到一個人身上。


    “小心。”


    熟悉的聲音讓時荔猛地抬起頭。


    果然,他帶著一身風塵趕來了。


    隻是站在那裏,就像出岫霞雲,皎皎清輝流入人心。


    “怎麽……才來?”時荔忍不住抱怨,又悄悄看了他一眼。


    清辰臉上卻難得露出些許笑意,“是我來遲了,下次不會。”


    “誰來了?”


    聽見聲音的時荔爹走出來,看見清辰,當場愣在原地。


    誰能想到,自己好心救個人,卻把閨女搭上了呢?


    時荔爹離開風雲詭譎的帝都,就是想帶著閨女規規矩矩的太平日子,如今卻不能了。


    看著清辰手中的聖旨,老父親深深皺眉。


    清辰是何許人,一見泰山(古代嶽父的別稱)如此神色,心底了然。


    “我並非來頒旨。”


    他得給自己解釋,這一趟不是來逼婚的。


    時荔爹本來沒看見他手中的聖旨,被這麽一提醒,臉上的表情立刻更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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