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迴 王安國南城賣雙槍


    張紫燕、張瓊燕兩位姑娘初到幽州城,看什麽都新鮮。尤其是瓊燕姑娘打小就在深宅大院裏困著,就像籠中之鳥似的,沒得到過自由啊。這一次出來,就像鳥歸山林,可自在了。拉著紫燕就出了館驛。


    本來紫燕說:“我們就在館驛周圍玩一玩,然後趕緊迴來。”那哪兒成啊?拉出來,就管不了瓊豔了。館驛附近都是行政區域,哪有什麽好玩的?撒開腿她就跑了。


    紫燕姑娘在後麵緊追不舍,一邊追一邊喊:“瓊燕,你慢點,你慢點兒!”


    瓊燕可不管這一套啊,哪個地方熱鬧,往哪裏去。還跟人打聽呢:“這幽州城什麽地方最熱鬧、最繁華?”


    有人指道兒:“南城!南城土地廟外,那個地方人最多,是一個熱鬧所在。”


    “是啊?太好了!我們就要去土地廟!”瓊燕一蹦三跳奔土地廟去了。紫燕姑娘在後麵連追帶趕、氣喘籲籲。


    所幸,當時幽州城並不算太大。我們雖然說幽州城是個大都市。那是相對的概念,在當時算大的。但和今天的北京是沒法比。別說整個北京了,就連北京的一個東城區或者西城區,這麵積不大的區域,都比不了。所以,時間不大,瓊燕、紫燕兩個人就來到了南城。


    南城土地廟,我們說過,前些時,幽州北平擂就在這個地方立的。您想想,如果這個地方不熱鬧,能在這個地方立擂台嗎?南來的北往的,三教九流,車水馬龍。兩旁做買做賣的,也是絡繹不絕。有賣蔥的、賣蒜的、賣盆兒的、賣罐兒的、打把勢賣藝的、賣大力丸的、耍狗熊的……太多、太多了。


    紫燕還好,瓊燕哪見過這個?到這裏,瓊燕姑娘這眼睛就不夠用了,嘰裏咕嚕亂轉悠,拉著紫燕直問她:“這是幹嘛的?那是幹嘛的?這個好玩兒啊……”見什麽都好玩兒、見什麽都好奇。看見那賣小吃的,都走不動路啊。一會兒工夫,好家夥,這瓊燕姑娘手裏這小吃就拿不了了。什麽切糕、糖葫蘆、蹦豆、吹糖人兒……好家夥,一手拿了好幾個!


    紫燕姑娘緊勸她:“瓊燕,咱該迴去了吧?”


    “再玩玩!著什麽急呀?”


    “我父親不是說好了嗎?讓咱們在館驛之中等他的信兒。咱今天還有大事呢。”


    “有什麽大事兒?”


    “有……嗨,反正是有大事!”


    “有大事也欽差大人的大事啊,關我們什麽事啊?我這一次出來,就是出來玩呢。”


    紫燕姑娘心說話:“你是不知道,這一次你是帶著任務出來的,隻是沒告訴你。”但又不好明說。隻能幹著急,跟隨著瓊燕,害怕她出意外。


    正逛著呢,突然間聽到前麵不遠處,爆發出陣陣的喝彩聲——“好!”“好哇!”“嘩……”


    “嗯?”瓊燕一聽,什麽聲音?抬眼一看,不遠處,嗚嗚泱泱圍了一群人,人頭攢動,這喝彩聲就是從人群當中爆發出來的。瓊燕愛熱鬧,一拉紫燕姑娘,“到那邊看看!”紫燕姑娘揪她不過,被她拽過來了。


    一看,這個地方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兩位姑娘個子矮,顛起腳,也看不到裏麵發生什麽。瓊燕一著急,直往裏鑽,“讓開!讓我看看!我看看……”一扒了別人,別人一皺眉,“幹什麽!哎喲……”一看,是一位漂亮的小女孩兒。這要是大老爺們兒啊,非打起來不可——“你擠什麽擠呀?後麵待著去!”但一看是位漂亮姑娘,這些人本能地就把這氣兒消了。讓她進去,讓她進吧……一側身,兩位姑娘就擠進人群。


    到裏頭一看,鬧了半天,這裏好像有人在打把式賣藝。旁邊放著兩排兵器架子,架子上插滿了十八樣兵刃,什麽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鏜鐮槊棒、鞭鐧錘抓……應有盡有。在另外一旁站著一溜人,都是二十歲往上、三十歲往下的壯小夥子。一個個抱肩膀頭,看那意思,都有點本事。在中間,圍了一個空場。這空場不大,也就是臥牛之地,拳打臥牛之地嘛。空場當中,站著一個年輕人。看這位的年歲也就二十多歲,年歲不大。穿的是短打衣靠。但您別看是短打衣靠,就這一身的材質,那就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綢子緞子、做工精美。足蹬快靴,頭戴束發紫金冠。一看,這就是位世家子弟。也不知道哪個府上出來的這麽一位少爺。往臉上看,兩撇吊梢八字眉,一對三角小眼兒,眼角往下耷拉著。細鼻梁、薄鼻翼、兩片薄嘴唇。顴骨凸出,兩腮無肉。耳朵挺大,但是,大耳無輪,那就別說耳垂兒了,有點像招風耳。臉色微微地發灰。就這張臉,說句不好聽,長了一張哭喪臉、短命臉。在這兒幹嘛呢?正收招呢。可能剛才打了一趟拳,剛剛把這拳勢收了,長出了一口氣。“嗯……哎……”他突然笑了,衝著圍觀老百姓,作了一個羅圈兒揖,“獻醜!獻醜了!哈哈哈……怎麽樣啊?剛才我打的這是一趟羅漢拳。諸位如果覺得還過得上眼兒,就給我打賞點讚吧!”那年代有打賞點讚嗎?也有,一樣的。


    他一說這話,人群當中有人就喊好了:“好!打得真好!”“嘩啦!嘩啦!嘩啦……”就往裏扔銅錢。


    這位一瞅,更樂了:“哈哈……獻醜!獻醜!多蒙各位抬愛,如果覺得在下剛才拳腳還中看的話。那麽,接下來,我再給大家演練一番兵器!大家愛看不愛看呢?”


    人群當中又有人喊了:“我們愛看!我們等著看呢!請公子給我們練練兵刃,我們開開眼界!”“嘩……”又爆發出雷鳴的掌聲。


    瓊燕就一皺眉,怎麽?瓊燕在人群當中看得清楚,這扔錢的、喊好的都是同樣的幾個人。瓊燕心說話:“這位公子剛才練的拳腳好在什麽地方?值當的嗎?你看這些人,扯著嗓子給他叫好。我倒要看看,他的武藝練得如何?”


    就見人群當中那位公子一看眾人叫好,更來了興致了。“那我就給大家演練一番雙槍!”說著,把雙手一張。身後有服務的,趕緊遞過來一對雙槍。這位公子一手一個把雙槍綽在手中,十字插花在胸前一放。“嘿嘿!看見沒?這種兵刃叫做雙槍!什麽叫雙槍呢?就是一對槍。但這一對槍跟普通單槍不一樣。它的每一杆槍有倆槍頭。瞧見沒?兩個!所以俗稱叫‘兩頭蛇’。天底下練雙槍的不多。為什麽不多呀?難練!這單槍一個槍頭都練不好,何況這四個槍頭呢?練不好,就得自己紮自己,就得別在那裏。練好了,那可以說是天下無敵呀!”


    這時候,就聽人群當中有人喊了:“那公子,您這雙槍練的是好是不好啊?”他一問這話,“嗡……”大家全樂了。


    公子也一樂,“我這雙槍要是練得不好,敢在幽州城各位父老鄉親麵前獻醜嗎?還是剛才我說的那句話,我練的拳腳也好,練的兵器也好。練得好不好,我自己說了不算。全聽大家的。如果練得好,大家給我喊聲好,腰裏帶著錢別吝嗇,往外就扔。不是說我這個人貪財呀。我這人也不要錢。扔了錢,看見沒有?這不土地廟嗎?我全供給土地爺爺,我做慈善,我捐了!那為什麽我還要錢呢?這代表著大家對我武術的認同。行了,咱不多說了,咱說練就練!”說著話,這位公子把雙槍又交到單手,又衝著眾人作了一圈羅圈兒揖。然後,雙槍左右一分。“嗨!”來了一個犀牛望月式。“各位,我可要練了!”“啪!啪!”走行門、邁闊步,“啪啪啪啪……”這位公子就在這圈兒裏練開雙槍了。


    公子在裏麵練,外麵的人是不斷叫好喝彩,“好!”“好!”也不管這公子正式沒正式、亮相沒亮相,反正是就叫好啊。往往正好都叫到腰上,讓人聽著別扭。


    瓊燕姑娘一看,你別說,人家雙槍練得還可以。但是,不至於這麽多人叫好啊。說可以就是練得一般般,沒有達到能夠讓人叫好的地步。瓊燕姑娘懂武術?懂啊。人家從小就看這世界上頂尖的武術家練武。自己沒事兒,也拿把寶劍練練,也舞一舞。當然了,瓊燕姑娘舞劍那純屬劍舞,不能算武術。但是,人家懂這玩意兒,是行家。拿眼一看,一般般。怎麽還這麽多人給他叫好呢?瓊燕姑娘心裏怎麽想的,這嘴就嘟囔出來了,因為她向來如此,心直口快,有什麽說什麽。沒有人說過她。從小到大,沒人說沒人管。慢慢就養成這麽一個毛病。看到什麽不順眼的,直接就說出來了:“哎,這人的雙槍一般啊,怎麽這麽多人給他叫好啊?”


    她一說這話,站在她旁邊有個老頭,這老頭說話了:“嘿嘿,聽著口音,姑娘不是我們本地人吧?”


    “啊,不是,我是打長安來的。”


    “哦,難怪呀。那可是大邦之地、天子腳下呀。姑娘肯定見過多了。人家這好聲不是說給這位公子的雙槍耍得有多好叫的。而是給這公子的身份叫的。知道嗎?這叫好的,瞧見沒?好幾天了,都是這一夥人呐。等到收了場,你看吧,全跟著公子迴府了。也就是說,這些人全是公子的托兒。就是專門過來領掌的、喝彩的。這叫做自帶粉絲!你都不懂!”


    瓊花一聽,“哦,這叫好還有自帶的?”


    “有啊。人家有錢呢,有錢有勢。這些人都是跟著人家吃飯的。你想,能不給主子叫好嗎?都得捧著呀。”


    “哦……那這公子是誰?”


    “是誰?你不知道啊?哎呦,在我們幽州城可有名了,有個外號叫花花公子。過去,見到大姑娘小媳婦走不動路啊。像你這樣的,過去就得繞著走。後來,把身子給折騰壞了。哎,最近這段時間練武了。你別說,運動運動還真不錯。我看這身子骨也強壯起來了。”


    “花花公子?他是哪家的公子?”


    “哪家公子?幽州刺史王威王大老爺,他的獨苗!少帥一份啊!叫王安國,王大少!”


    “哦……”瓊燕姑娘第一次聽說。


    咱可說了,王安國是王威的獨苗。王威、高君雅親兄弟倆就守著這麽一個孩子。過去真是花花公子,妻妾成群,縱欲無度。結果,把個身子骨給弄壞了。醫生向王威下了警告:“再這麽下去,不出幾個月,這公子必亡不可!你得給他禁欲!”王威、高君雅一看,不動粗不行了,兩個人做主,就把兒子的妻妾全部關起來了。“起碼來說,半年之內,不準見我兒子,不準跟我兒子同房!”這邊讓大夫開出補藥給這王安國進補。同時,又給王安國找了些武教師教王安國練武,讓王安國鍛煉體魄。


    很多武教師都教不了,王國也學不會。後來,這不是粉麵小子都雙槍乎爾複來了嗎?乎爾複教學有方,王安國還真就愛跟乎老師學。乎爾複就把自己會的雙槍傳授給了王安國。當然了,乎爾複也不是把所有雙槍都傳授給他了,就是教那麽幾招,讓他鍛煉身體。


    王安國沒有女色近身,天天鍛煉身體。再加上這些補藥跟著。本來人也年輕,不算老。所以,沒出幾個月,這身體漸漸康複。這一康複,他還真就迷上武術了,還覺得自己一踢腿能踢到腦袋上,一臥魚兒能夠臥在地上,“卜楞”一個驢打挺還能起來……這玩意兒挺好的啊!在自己手底下的狗腿子麵前這麽一耍巴,大家都鼓掌喝彩,都說自己武術天下第一!嗯,王安國覺得有一種成就感,有一種自豪感!這身子骨一強壯起來,頭也不昏了,眼也不花了,這人在屋裏就待不住了——我這麽好的武藝,不能老憋在府裏頭。我應該讓天下人都知道知道我王安國那不是原來的花花公子光知道女色了。我這人可有本事了!尤其自己的父親、叔叔說了,過兩天,幽州城要比武奪先鋒。那前部正印先鋒印就是給我留的!那我就更得有一些群眾基礎了。我就得讓這幽州城老百姓都知道我這個人能耐。


    這兩天,王安國就帶著自己的隨從手下離開府了。因為他聽說過,江湖會武術的拳師,走到哪裏沒飯吃了、沒錢花了,就地撂地兒,打把式賣藝,讓大家看到自己武術,一叫好,大把大把往裏撒錢,自己就有盤纏路費了。那我也找人多的地方試試,我也打把勢賣藝,看一看我這個本領,別人能不能給我喊好,能不能給我撒錢?他出於這些,就來到了幽州南城土地廟前最熱鬧的這條大街上。就在這個地方劃了塊地兒,打把勢賣藝,展現自己的武術,來個武術秀。這都秀了好幾天了。


    王威知道嗎?也知道。王威不管他。怎麽?王威覺得,已然把這孩子的色欲給禁了。你說,他現在滿身荷爾蒙,一身勁無處撒。你再不讓他出去打把式賣藝去,不得把他活活憋死啊?他願意折騰讓他折騰去。就是囑咐手下之人:“看好了公子,別讓他惹禍就行了。”愛打把勢賣藝、愛玩兒就玩兒去,這也不是什麽壞事。再者,王威、高君雅這兩天,完全地籌備奪先鋒事宜,就沒有幹涉兒子。


    就這麽著,王安國帶著隨從來到這土地廟前,就開始撂地打把勢賣藝,就是玩兒。


    隨從們怕別的老百姓不給錢。這些隨從很多也都會武術啊,也明白,就這位公子這個武術,花拳繡腿,別說跟武術大家比了,跟我們比都差得遠。到大街上這麽一打把勢賣藝。幽州城老百姓眼中可不揉沙子,那經過見過。一看,就這破玩意兒?誰還好啊?誰會撒錢呢?沒人喊好,沒人撒錢,這不掃了我們公子的興了嗎?那不行,我們吃人家的飯,得托著點。所以,為了讓公子高興。這些人安排好了、分好工了,發出去一些人,就躲在人群當中當托兒。時不時的就得喝聲彩,喊聲好,叫聲棒,點個讚!等到一番演練完了,趕緊往裏撒錢,逗公子高興。


    幽州城老百姓一看,鬧了半天,是王大少在這裏練武。老百姓有好奇的,你看,幽州刺史的公子在這兒打把勢賣藝了,這也算奇觀呢。都過來,拿這公子當耍狗熊的,都過來看哈哈笑。人家叫好,老百姓也跟著起哄也還好。


    這麽一喊好,王安國更高興了,就認為自己的武術了不得了,是越練越愛練。在這裏,一秀就秀了好幾天。直到今天,把這張瓊燕給秀過來了。


    張瓊燕聽老者這麽一說,“哦……原來是這樣啊。敢情自己還能給自己喝彩叫好啊?自己掏腰包給自己打賞啊?哎呦,這天底下還有這麽臉皮厚的人呢!哼!這人真欠整治!”


    就這位瓊燕打小淨整治別人了,可以說是個無法無天之人。她認為,這個世界上能管得到自己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自己的父親。除了父親之外,誰也管不到自己!任性慣了。今天一看王安國,別人都給他喊假好、都捧著他。瓊燕心裏產生了一種——“我就得倒著來!讓你知道知道、明白明白你是一個什麽貨色?”


    正趕上這個時候,王安國耍這雙槍耍得正帶勁呢,眾人這麽一叫好,王安國更是暈暈乎乎、得意洋洋。這麽一得意,一忘形。本來他的武術根底就不紮實,這花錢還真的就不好耍。好好地耍,還有可能自己別自己呢。他再一得意忘形,那就更不好了。結果,一個轉身沒轉利索,左腳沒抬起來,右腳就過來了。左腳一拌右腳,“啪!”,一下子,這位王安國就摔了一個嘴啃泥。


    這麽一摔,那叫好的沒一個人叫了。這裏出了事故,哪能在這個時候叫好呢?沒有一個人言語了。


    瓊燕一看,“噗嗤”一聲樂了,“就這德行啊?”瓊花當時陰陽怪氣兒地就喊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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