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迴 密鬆林秦瓊救吊客


    秦瓊秦叔寶發配幽州,由金甲、童環押解著。說是押解,跟遊山玩水差不多少,這一路之上便衣便服,不知道底細的,從表麵上誰也看不出來是兩個解差押一個囚犯。


    三個人這一天正由南往北走,兩麵不是山就是嶺,要麽就是古木狼林。走到官道旁邊,有一片密樹林,三人正往前走,突然間“卜啷啷……”馬掛鑾鈴聲響,由打密樹林裏就衝出一匹馬來,慌裏慌張的。說這馬也能看出慌張啊?能看出來,馬也是動物,馬驚慌了跟馬從容了那樣子不一樣。這馬就是驚慌了,慌裏慌張,跑出來,到官道,看到秦瓊三個人了。這馬頓時有希望了,衝著秦瓊三個人“噠噠噠噠……”一邊嘶鳴,一邊來迴打磨磨。


    金甲、童環一看,“這哪來的馬呀?這是家馬、野馬呀?在這裏又叫喚又撂蹶子又轉圈,幹嘛呢?”


    秦瓊仔細一看,“這不是野馬。你看,馬掛鑾鈴,身上鞍韂嚼環,連鳥翅環、得勝鉤都有。這不但不是野馬,還是一匹戰馬呀。”


    “戰馬怎麽從樹林裏跑出來了呢?”


    秦瓊仔細一看,這匹馬朝自己哀鳴,“不好!”秦瓊說,“養馬比君子,這匹馬如此慌張,朝咱們是連連唿救,可見這匹馬的主人一定有危難。趕緊跟他去看看!”


    “啊!”金甲、童環一聽,“哥哥,咱這是要到幽州走。這半道之上別管閑事,行不行?”


    秦瓊一擺手,“不行,要真的有人落難,焉有不管之理?這有違俠義道啊!不要說了,趕緊去看看!”秦瓊不搭理兩個人了,邁大步就來到馬前。


    馬一看,有人過來了,高興了,趕緊一轉身,往裏跑,跑兩步,停下來,扭頭衝著秦瓊,那意思:“你趕緊過來。”秦瓊再往前走。這匹馬引著秦瓊就進樹林了。


    金甲、童環一看,秦瓊都進樹林了,咱倆也得進去啊,趕緊在後麵跟著也追進來了。


    這匹馬帶著秦瓊三個人往裏走,也就是走了有個一百多米。這個地方有棵歪脖樹。秦瓊抬頭一看,“哎喲!”可把秦瓊嚇壞了。怎麽?在歪脖樹上掛著一個人。這個人上吊了,在歪脖樹上係了一根腰帶,這人把腦袋已經伸進腰帶裏了,腳底下的石頭已經蹬開了。但這人還沒死利索,怎麽?正在環上手刨腳蹬呢。您想想,上吊那多痛苦啊?您光覺得把腦袋往這環裏一伸,腳下石頭一蹬,就能一了百了了?且死呢!別人勒你也得勒個一分多鍾啊,對不對?等你真把脖子伸進去了,把石頭踢開了,這個時候,你後悔了,不想死了。不想死啊?下不來嘍!上吊就這樣,用其他方法自殺,還有後悔的機會。說吃安眠藥後悔了,趕緊洗胃去;開煤氣自殺後悔了,趕緊把煤氣關上放風。就這上吊,掛上去,你就下不來呀!這位也是,本能地在上麵手刨腳蹬。但現在這個力度已然沒那麽大了,就往下挺了。


    秦瓊:“救人!”“噔噔噔……”趕緊過去,一下子就把這上吊之人給抱著了,往上一順,秦瓊個兒也高、人也大,往上一順,這脖子就脫了環了。這人“噗”一下子就倒秦瓊肩膀頭上了。秦瓊趕緊一哈腰,就把這人放到地上,用手一摸,還有氣息,“朋友?朋友?朋友!醒醒!”秦瓊趕緊把人平躺好了,給人掐人中,看看反應過來反應不過來?反應不過來,那就得做人工唿吸了。好在這位上吊時間不久,也幸虧這匹馬,可能一見主人上吊了,這馬通人性,它救不了啊,趕緊就跑出去了,碰到秦瓊,把秦瓊等人喚進來,把它主人給救了。所以,時間比較短,真的還有氣兒。秦瓊一搶救,時間不大,“啊……”窟窿眼兒一出氣兒,這位是悠悠醒來。


    金甲、童環在旁邊,半天大氣都沒敢出啊,一見這人醒了,“哎喲!醒了,醒了。哎呀,我的媽呀,可把我嚇壞了!可我嚇壞了……”


    秦瓊趕緊吩咐:“快!把水壺拿來,給他灌點水喝。”


    拿過水葫蘆放在嘴上,秦瓊一掐這人的腮幫子,把這人嘴掐開,稍微灌點水。見這人喉結這麽一動,幾口水下去,眼睛微微就睜開了。


    這個時候,秦瓊近距離也比較從容了,一觀察此人,也是個年輕小夥子,中等身材,長得比較矯健,扇麵的身材,一看就會武術,黃白淨子麵皮兒,兩道濃眉,一對大眼睛,鼻直口闊,略微有一字的短胡須,跟秦瓊差不多少。穿著一身便裝,腰中配著寶劍。但是,配著寶劍是配著寶劍,隻有劍鞘了,那劍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身上又是泥又是土。黃白淨的臉上也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帶血,不知道怎麽弄的。


    秦瓊一看這人把眼睛睜開了,秦瓊高興了,“朋友,醒來,朋友,醒醒,醒醒,能看明白嗎?”


    “啊……呃……”這人一睜眼一看秦瓊,“嗯……你是人是鬼呀?”


    他一問這話,旁邊的金甲、童環樂了,“哎,這青天白日的,哪兒有鬼呀?我們都是人啊。我們再晚來半步,你就成鬼了!這幹嘛要上吊啊?”


    這人一聽這話,“卜楞!”就坐起來,“啊!什麽?難道說是你們、你們把我從樹上給我順下來的?”


    “啊,”金甲說:“可不是嘛。不是我們,是我這位大哥,是他看見你在這裏上吊,把你給救下來的,還不趕緊道謝呀?”


    “哎呦……”就見小夥子把嘴一撇,“你們這真是缺德呀……”


    “啊?


    金甲、童環一聽,各自相望一眼,“哎,我說你這小夥子,你上吊吊迷糊了吧?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呀?我哥哥救了你,怎麽我們還缺德了呢?”


    這時,秦瓊用手一擺,那意思:“你倆先別說話。一聽這話,這裏頭肯定有套頭。”秦瓊說:“這位朋友,你這話確實啊……哎,也難怪我這兩位兄弟聽著不順眼。我們把你救了,怎麽還叫缺德呀?”


    “唉!”小夥子衝著秦瓊拱了拱手,“您把我救了,按說,您是我的恩公,您是辦了件好事。但是,對我來說,您是辦了件壞事啊……”說到這裏,順著小夥子眼角淚下來了。


    秦瓊一看,“你先別哭。這位朋友,你這句話我沒有聽明白。為什麽救了你,反倒是辦了件壞事兒呢?”


    “嗨,我為什麽要上吊啊?人沒有遇到為難招窄必死的事兒,我,我能上吊嗎?!我上吊就說明我不願意活了,我活在人間,沒什麽意義了,這才上吊。您讓我這一下子吊死得了。您倒好,把我從樹上又順下來了,把我又救活了。救活了有什麽用啊?我是不想活了呀,等你們走了,我還得上二茬吊。到那個時候,我還得受二茬罪。你們可不知道啊,這上吊的滋味真是太難受了。所以,你們救我,這這這不是缺了德了嗎?哎哎……”這人說話都有點兒語無倫次了。


    “哎呀……”秦瓊拿手拍了拍這小夥子後背表示安慰,“這位兄弟……”您看,不說朋友了,直接喊兄弟了。“這位兄弟,人活世上,那遇到的難事兒太多了。但是,咬咬牙就過去了。有什麽難事兒,還非得尋死覓活呀?要知道,生命隻有一次啊。你得這麽想。你死了,一死百了,痛快了。你家人呢?你有老娘嗎?你有老爹嗎?你有妻子兒女嗎?你扔下他們誰來贍養啊?家人痛苦不痛苦?所以,凡事都得往開了想,沒有什麽難關過不去。”


    “哼!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沒遇到煩心事兒,你沒遇到難事兒啊!”


    秦瓊樂了:“我怎麽沒遇到啊?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啊?你是什麽人?”


    “我前些天誤傷人命,把人打死了,好懸官府沒把我判死刑,我也是咬著牙熬出來的。判流放,流放兩年!我這是由打山西那邊趕奔幽州,到那裏服刑去的。你也知道幽州燕王羅藝人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隻要到幽州的罪犯,就先打一百殺威棒。一百殺威棒啊!我估計五十棒子我都挨不了,弄不巧就得被揍死在燕王羅藝的大堂之上。但即便如此,那不還是有一絲生還的希望嗎?我想想我的家小,我要死了,他們誰來照顧我?不為我自己,我為他們,我也得咬牙活著,哪怕有一絲的希望,那也得咬牙活著。還是那句話,沒有過不去的溝,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啊。”


    “我這溝就過不去,我這坎就過不去!你,你那還有生存的希望,我這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我沒法活!”


    秦瓊一看白勸了,“那好朋友,你先別哭,你遇到什麽事了?能不能告訴我呀?一個人是死的,倆人是活的,何況我們現在四個人呢。對不對?有什麽煩心事兒,有什麽解不開的疙瘩,你說一說,我們替你想想。有的時候,一個人越想越死。為什麽呢?當局者迷呀。但是告訴我們,我們是旁觀者,哎,有可能啊,我們就能幫你想個辦法。”


    旁邊金甲、童環一聽,“啊,對呀,這位朋友,你說說吧,有什麽事,我們替你想主意。”


    “你們幫不了忙!”


    “哎呀,”秦瓊說,“不一定啊,你是短銀子嗎?短銀子你說短多少,我們想著給你湊不就完了嗎?”


    “跟銀子沒關係。”


    “那怎麽迴事?”


    “跟你們說也沒用啊。”


    “哎呀,”秦瓊說:“你不能這麽說呀。你覺得可能沒用,或許,給我們說了,我們就能幫上忙啊。”


    “哎呀,你一個發配的囚犯,你能幫什麽忙啊?”


    “哎,”金甲說了,“你別看我這位哥哥是囚犯,他的能力那可能超乎你想象。”


    “對呀,”童環也說了,“有句詞兒說得好啊,一切皆有可能!”說那年代有這詞兒嗎?反正這意思吧,寬慰人嘛。


    秦瓊也說:“朋友,你這麽著,你把事情啊說一說。什麽叫希望呢?希望就是有那麽一絲的光明。有可能,這希望能夠成為現實;也有可能,你說完了,我確實幫不了。但是,你說完了,如果我能幫,就等於有希望了,那你就不用死了。如果,你說完了,我幫不了,那沒轍了,你再死第二迴,算我們真做錯事兒了,算我們缺德,那麽你再死也隻是稍微遲那麽一點,耽誤一點功夫。另外,我們還可以在這兒看著,等你死幹淨了,我們把你屍首給收斂起來,挖個坑給你埋了,不讓你的屍骨暴露於野,這不也挺好的嗎?你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道理?”


    秦瓊掰開揉碎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小夥子一聽,也有道理。本來嘛,人為什麽自殺呀?都是自己在那瞎琢磨的。越琢磨心路越窄,越琢磨心路越窄,最後一賭氣,死了吧!其實,這個時候,如果有外人,你向其傾吐傾吐自己的委屈,宣泄宣泄自己的情緒。情緒宣泄完了,迴家睡大覺去了,沒什麽事兒了。往往都是一個人心路一窄,就走了錯路了。秦瓊、金甲、童環這麽一勸,也這麽長時間了。小夥子剛才那一股急勁兒也過去了,再加上剛才上吊那滋味確實不好受。說實在話,這個布條子往脖子上一搭,這小夥子就有點兒後悔了。但是,沒有其他轍,隻能一咬牙隨它去,把這石頭蹬倒了。再想摘,摘不下來了。現在有外人一勸,心裏有憋屈的話,正好沒人傾訴呢,就給他們說說吧。


    “好吧!那我就給你們講一講。”


    “哎!講講講講……說一說,說說心裏痛快。”


    “唉!我不是本地人呐。我是山東人。”


    “哦?”秦瓊一聽,“咱倆還老鄉啊。我也是山東人呐。”


    “哦?你是山東哪兒的?”


    “我是山東齊州曆城縣的,你呢?”


    “我是山東曹州的,但是,我一直在萊州靠山王恕個罪來說楊林楊老王爺駕下當差。”


    秦瓊等人一聽,啊……敢情人家還是王官呢。


    “您在那裏任何職?”


    “我是老王爺駕下的副中軍!”


    “喲!”三人一聽,這官職不小啊。靠山王楊林那還還了得嗎?那是站著的二號皇帝,當今聖上的三兄弟。那是一個非常正直的老王爺。他手下的副中軍那比州刺史官都高啊。


    “那你怎麽跑這樹林裏上吊來了呢?”


    “你聽我說呀。哎呀,我一直在老王爺駕下為差,我複姓上官,單名一個狄字,我叫上官狄。由於,我工作兢兢業業,老王也非常器重我,有心提拔我為中軍官。但是,我這年歲,你們也看了,還比較年輕。那麽正好,這時候,老王爺有個差事,什麽差事?由打海外暹羅國進貢給老王爺一件寶貝。這件寶貝叫八寶珍珠蓮花燈。上麵是用一百單八顆大珍珠小珍珠鑲嵌而成的。而且,內鑲八寶。做成蓮花形狀。把它吊掛在屋中,晚上根本就不用點燈啊。裏麵可有夜明珠啊!夜明珠能夠把整間屋子照如白晝!到了白天,一點不亮。世所罕見呐。而且這個燈,掛起來是一盞燈,把它摘下來一合,就能折疊起來,攜帶十分方便。可以說是價值連城啊。老王爺得到之後非常高興,但是不敢據為己有。我們家王爺就這麽一個人,生活是極其樸素啊,不喜歡這些金銀珠寶。有這些東西,首先想到當今聖上。掐指一算,再過兩個多月,就是當今萬歲的六十三歲華誕。老王爺就想把這珍珠八寶蓮花燈送到皇上手裏,給皇上祝壽。但是,又擔心沿途之上盜賊頗多,劫去這件寶貝。派誰送呢?就想起我來了。把我招過去,告訴我,讓我送這珍珠八寶蓮花燈給皇上,等辦完這件差事,算我大功一件,迴來就給我升級,升為中軍。就把這個任務交給我了。雖說是個好差事,但是責任也重啊。確實,由山東到京師長安,這一路之上,不是山就是嶺啊。遇山有道,逢嶺藏賊,這天下的響馬太厲害了,我帶著一件價值連城的東西,指不定路上會遇到響馬。那怎麽辦呢?我一琢磨,我越帶人多,目標越大。不如,我就自己扮做一般的行路客商,攜帶這件寶物,騎快馬趕奔長安。一個人目標小,也靈活。另外,人一看,就是一般的普通老百姓,也不是官,也不是鏢車,也不是富商,可能這響馬就不劫了。嗨!萬沒想到啊。走到這個地方,你看嘛,前麵這座山叫做磨盤山,沒想到這個地方有響馬呀。也不知道他們怎麽就知道我帶著珍珠八寶蓮花燈,結果由打這個地方經過,‘嗚’一下子,這響馬就殺出來了,為頭的是兩個山大王,讓我交出珍珠八寶蓮花燈,饒我不死。那我能交嗎?這就是我的命啊!拚死反抗!沒想到他們人多我人少。我跟他們戰鬥過程中,他們就從我馬兜囊裏把珍珠八寶蓮花燈給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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