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並蒂, 相知相守,生生相依,世世不棄,你說過的,怎麽可以食言呢?”

    花木蘭圈住沐清一的腰,將頭埋在沐清一的頸間,低沉壓抑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但沐清一還是感覺的到了, 因為緊緊環在腰間的那雙手也是微微輕顫著的, 心底的那種柔軟中夾雜著疼痛的感覺終於決堤。她的木蘭, 在害怕嗎?她的將軍大人何曾如此軟弱過?這個帶著顫抖埋首於她的頸間的人, 還是那個麵對千軍萬馬亦從來都麵不改色的將軍嗎?怎麽能不心疼呢?她想要她一輩子快樂開心的啊, 可現在,她知道, 那些柔軟的疼痛就是不舍,怎麽舍得她的木蘭因她而痛呢?舍不得的還有這久違的擁抱,思念眷戀的味道, 從被抱住那刻起她就再也沒辦法拒絕,再也狠不下心推開,隻能顫巍巍的抬起手——

    “木蘭, 對不起,我……”

    “我說過了不要說對不起, 你隻要履行你的承諾, 不許再離開聽到沒有。”如常強勢的語氣掩不住那一絲惶然, 沐清一想要撫平,多想說一句:好,我會陪著你,多想說一句:別怕,我不會再離開!可是這樣的承諾她無法再給出,那隻顫巍巍的手還是停在半空。

    沒有得到答案的花木蘭抬起頭,眼中是再也無法掩飾的漫無邊際的沉痛,抬至眼前的那隻手上是那枚白玉木蘭的玉戒,“你的承諾,忘記了嗎?”

    承諾,是的,去年七夕夜,牛郎織女麵前,她承諾過這一生都會珍惜她,愛她、忠誠於她,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怎麽會忘?可是,直到死亡,前提是她還活著不是嗎?沐清一顫抖著執起那隻手放在胸口,看到木蘭眼中的痛楚即使心髒不再跳動她也無法令自己不痛。

    花木蘭不解的眼光下,沐清一抑製不住的發抖的道:“木蘭,你感覺到了嗎?這裏,沒有心跳,這具身體也沒有唿吸,甚至連你現在觸摸到的溫度都是假的,這樣的我,這樣的我……要如何站在你麵前,要如何陪在你身邊……站在你麵前的已經不是你從前的清兒,現在的她甚至連活著都算不上了啊!”你知道我多想陪著你一起變老嗎?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看到的都是假的,而更令人絕望的是連這份虛假都隨時可能消散,讓我如何……,我也怕啊!這樣殘忍的話說不出口,淚水已不受控製的簌簌落下。

    後來她才知道,其實是小鳳凰將幾乎摔得七零八落的她從林子裏撿迴來的,小鳳凰之所以知道她出事是因為那塊風玲瓏,她算是風玲瓏的主人,而風玲瓏據小鳳凰說是她的魂玉,這關係解釋起來有點複雜,魂玉顧名思義自然與靈魂有關,根據小鳳凰的說法是風玲瓏裏寄存了她一半的靈魂,再具體她也說不清了,隻知道風玲瓏是靈物,不僅僅像那小販所說象征愛情的信物,而是真的可用情養著,情越深會越有靈性,這就是為什麽剛開始風玲瓏不響,後來卻響了的緣故,其實不是風的原因,隻是情絲牽動的關係。這其中的關聯簡單說,就是小鳳凰可以通過風玲瓏對她有所感應,當然這些當時她都是不知道的。

    小鳳凰將她送到她師傅那裏,彼時算出她大劫未過的師傅正匆匆趕迴來,原來老頭所說的北地大劫是應在這裏的,老頭這輩子就沒算準過幾迴,這迴還真給他蒙著了,唉!這算不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當時師傅用炎龍果保她身體不腐,再一點點修補她殘破的身體,小鳳凰試圖用靈力喚迴她散去的魂魄,但許是當時還缺失一半靈魂的她靈力有限,是以總是不能成功,在他們幾乎以為無望的時候,某一天那塊沾血的風玲瓏忽然碎裂,小鳳凰得迴另一半魂魄,靈力自也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終於成功召迴了散去的魂魄,並用風玲瓏的碎片做成聚魂鎖將魂魄鎖在身體裏,那時已經是她墜崖一個月之後了。

    雖然這樣是勉強將人拉迴來,但身體由於過重的創傷,縱使外表的傷痕愈合的如何完美如初,內裏殘破的髒腑卻終是有沒辦法,於是就成了今日這靈魂迴來身體卻活不過來的活死人。炎龍果(就是之前提到的炎龍草的果實,奇特效用有點像傳說中的千年寒玉棺)雖可以讓人長時間保持肉體與生時無異,甚至可以偽造出體溫,但它終究隻是藥材,終不能像千年寒玉棺那樣數十上百甚至上千的將人保存下去,它的藥效是有時限的,大概隻能維持一年左右,也就是說一年之後她還是會慢慢化為一堆白骨,他們也曾想過去尋千年寒玉棺,但那東西隻在某些古籍上略有提及,有沒有尚未可知,這一時之間又要到哪裏去找?別說找不到,就算找到了,她在裏麵睡上百年千年又有何用?依然不能伴在愛人身邊,如果那樣的話她情願在輪迴中等待,一起轉世投胎在下一世裏再續前世姻緣。所以她現在其實很慶幸師傅是用炎龍果救迴了她,起碼還可以這樣看著她,算是向上天偷來的時間吧。

    師傅堅持去北地尋找千雪,希望靠千雪對內傷奇異的效用能夠治療殘碎的內府,若能使身體慢慢恢複,或許可以覓得一線生機,但她如何不知,千雪縱然神奇也隻能救一息尚存之人,這具受創傷過重的身體早已死去,隻用聚魂鎖強留下的一縷幽魂而已了啊,就是這聚魂鎖,也因是由破碎過的風玲瓏靈力殘片聚集而成,本身也是極不穩定的,要不是小鳳凰定時補充靈氣,或許早就不能維持,隻是小鳳凰說風玲瓏好像沒辦法吸收太多,而且最近有越來越少的趨勢,她正在想別的辦法,但她明白這樣已是極限了吧?或許聚魂鎖明天就失去效力,那她將再次化為一縷無意識的幽魂飄蕩在天地間,她不記處於靈魂狀態中那一個月的事,不知何因這次死去與上次的經曆好像是完全不同的,沒有像上次那樣進入地府,記憶裏隻有一片混沌,她想,大概是無意識吧?那樣的話她連用靈魂狀態流連在木蘭身邊這樣渺小的希望都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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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多的不確定因素,隨時可能的離去,讓她無法給出承諾。怕承諾無法兌現,怕隻能再添痛楚,也怕,怕木蘭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沐清一垂下頭不敢看花木蘭,‘活死人’三個字,普通人任誰聽了都會怕的吧,即使知道她家木蘭不能與普通人相提並論,可,或許太過在意才令人愈加不安,她,還是怕極會被用恐懼的眼光注視,其實是怕這樣的自己再也沒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

    花木蘭靜靜的看著沐清一,良久伸出手接住一顆晶瑩的淚珠,“這眼淚也是假的嗎?”用手捧起那張蒼白透明的臉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對我來說這樣的理由不成立,所以懲罰依然要,就罰你如第一次那般,隨時讓我看到,不許離擅自開我的視線,但是清兒這次犯的錯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嚴重,所以這次的時間是一輩子!”

    “木蘭……”沐清一怔怔看著眼前人,臉上隻有憐惜,眼中隻有深情,可是,若她的一輩子隻有一天怎麽辦?

    花木蘭再次將沐清一擁進懷中,在她耳邊低聲道:“清兒,你說過,世界若隻剩最後一天也應該開心的度過,世事難料,誰也不知明天會發生什麽,也許今天就是那個最後一天呢,所以,不要管將來,隻要在一起的這一刻是快樂的就夠了,所以,別再離開了,哪怕隻有一天也讓我們一起度過好不好?”

    即便沐清一不說花木蘭卻懂得的,那孩子清澈的眼裏一向藏不住秘密,但即使能把握隻有此刻,她也不會再放手,不,是更加不會再放手,一直是這孩子執著的追逐著她的腳步,這次也許也應該換她來執著一次,換她主動伸出手,隻要能留住她,此生再別無他求。

    驕傲的花將軍近乎在用著懇求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沐清一無法不動容,木蘭的話更是觸動心底那根弦,令一直自怨自艾著的心開始她騰出一片空間反思,她,是不是真的錯了?人生本就有限,世事原本無常,就算她們現在是無病無痛無憂無患的在一起的,也不能保證就一定可以白頭到老,也許平凡渺小如她們能做的隻有珍惜還能相守的每一刻,珍惜還能在一起的每一秒,原來她也陷入‘為她好’的自以為是,她所謂的‘為她好’隻讓那張清俊容顏染上了令人心疼的憔悴。

    “木蘭,”糾結混亂數月的心終於明亮起來,像有一束光穿透層層陰霾照亮了世界,也終於能抬起手迴抱住那思念了幾個月的人,毫無保留的投入眷戀的環抱,“嗯!我不走,我要陪著你,一直。”一直到不得不離開的時候,那之前就讓我們忘記煩惱,忘記憂傷,我留給你的,就算是記憶,也該隻有快樂。

    花木蘭彎起嘴角卻有一滴眼淚自眼角慢慢滑下,那是長久以來流下的第一滴淚水,在沐清一墜下懸崖的一刻,在那段找不到她最倉皇無助的日子,始終流不出一滴眼淚,她以為是自己常年在軍中心已冷硬的沒有淚水,這一刻她才明白那是潛意識裏一直在堅持,不肯流淚就是堅信著還有希望,當她的希望真真切切的出現在麵前時,終於可以放任眼淚流下來,那是一種終於守的雲開欣喜,眼淚亦無需再隱忍,她的眼淚隻為此刻,也隻可以在此刻流出。

    當眼淚眼淚落下滴在沐清一頸間,奇異的事情發生了,沐清一額心閃過風玲瓏上的圖騰花紋,接著亮起一道白光,白光慢慢擴大,裏麵漸漸顯現出一隻青色的鳥兒的形態,然後——

    “我怎麽跑這兒來了?”鳥兒說話了。

    “小鳳凰?”沐清一驚訝,花木蘭則是迅速擦去臉上的淚痕。

    “額,是我。”

    “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她隻在初見時見過她化成鳥的樣子,隻是從未見過變身過程(其實她對這個好奇了好久,可小鳳凰拒絕表演給她看她也沒辦法,惹火了這家夥的後果也是很‘火熱’的,關於這個如何火熱法,可以參見秦昔溯的下場——呃,第91章),後來以人類模樣出現在她麵前說自己是隻鳥她還不信,直到她一字不漏的複述出那段怪異的人鳥對話,不過她現在好像與之前的樣子有點不太一樣,所以沐清一才會有此一問,“到底怎迴事?”

    “我……我也不太清楚,等我迴去推算一下,你們繼續啊!”說完白光一閃又憑空消失了。

    “喂……”這隻笨鳥,自己的事都稀裏糊塗還要算過才知道,人家推算是算未來,她倒好隻算過去,就如同風玲瓏的事,她不知道還說得過去,小鳳凰自己居然也是等到後來風玲瓏碎了釋放出她那一半的靈魂,她才曉得那東西跟她有那麽大關係。所以說這人也就聽著挺神奇,具體表現就常常令人對神奇兩個字產生幻滅的感覺了。

    “它是鳳姑娘?”看著那隻莫名其妙出現的鳥兒又以同樣的方式在眼前消失,收拾好情緒的花木蘭好奇的問,似乎從遇到這丫頭便會常常遇到一些不可思議的事,從最初聽得懂人話的小雪球,到能發出雷電的武器,再到能發人言的小鳥(小鳳凰幻化?),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嗯,木蘭還記得我以前說過救過一隻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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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有些印象,她記得是因為小雪球提到關於靈識靈竅的問題,這丫頭說她救過一隻會說話的鳥,她當時隻以為是隻鸚鵡,如今想來,“就是她?”

    “嗯。”

    “哦,”花木蘭點點頭,本就不多好奇心告罄,自顧向房間一側走了幾步貌似自語的道:“沒時間了,”對沐清一招招手:“你過來。”

    “幹嘛?”沐清一一邊問著一邊很聽話走過去。

    接著房間裏傳出這樣的聲音:

    “啊,木……木蘭,這,這是做什麽……”

    “55……我知錯了……木蘭……”

    “別動。”

    “那你,你別脫我衣服啊……”

    “55……我……我自己來好不好?”

    “說了別動!”

    一刻鍾後。

    “這,這是什麽啊?”沐清一看著自己身上一身喜慶的男裝,和花木蘭身上那套有一拚。

    “我怎麽……”再看銅鏡裏頭發也被束起,她這一會功夫搖身一變又成了一個翩翩美少年。

    “走吧!”花木蘭滿意點點頭牽起沐清一的手。

    “去哪?”她總感覺哪裏好像不對勁,可一時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宴席已經開始了。”花木蘭微微一笑迴答。

    “我能不能不……”宴席?沐清一忽然想起身處之處是這樣一場宴席之中,心裏一時紛亂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識的便想說能不能不去。

    “不行,爹爹壽宴你不能缺席!”沐清一沒來得及傷感便聽到花木蘭幹脆的拒絕。

    “壽……壽宴?”不是喜宴嗎?沐清一瞪大眼。

    “壽宴不是喜宴嗎?”花木蘭似笑非笑看著她,誰規定隻有婚宴才能叫喜宴的?

    “你……你們……”

    她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了,花木蘭雖是一身大紅喜服,但卻是男子裝扮,她眼睛脫窗了到現在才注意到?還有,她現在才想到以花木蘭現在的身份怎麽可能大張旗鼓的嫁人呢?這些天腦子都被豬油糊上了麽?漿糊了多天的腦子這會也開始稍稍運轉,這運轉不要緊,還真發現一個大問題:好你個小鳳凰,居然故意誤導她,話說她什麽時候倒戈的?

    “那個……”長孫雲翊?剛剛貌似有瞄到他,隻是眼睛選擇性失明。

    “想知道迴來再慢慢告訴你,現在時辰到了,我們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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