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一就是一苦命的娃,花木蘭在那之後就睡了個人事不知,夜裏卻發起了高燒。沐清一雖然知道這是應激性發燒,可她畢竟不是淋了場雨,或者洗了個冷水澡這麽平凡的原因誘發的,自然就不可能當平凡的發燒處理。怎麽說人家身上還有一大窟窿擱那擺著呐,指不定燒著燒著一個不小心就燒的灰飛煙滅了呢,那她之前不是白忙活了,穿胸一劍都沒死成,這時候要死了,你叫她情何以堪。再說了,她要砸了老頭的招牌,在眼皮子底下就讓人發個燒把自己給燒死了,老頭非讓她跪在曆代祖師爺的墓前麵壁三年不可。

    好在過了今晚,就算過了危險期,可以想見沐清一這夜完全沒有空負光陰,長夜漫漫沐清一一邊用各種方法為花木蘭降溫,一邊把‘生前何必多睡,死後自然長眠’當警世恆言翻來覆去在腦子裏來迴念叨,最後幹脆把它當緊箍念給自己聽。可惜她不是孫猴子,抑或沒當唐僧的天分,反正那緊箍咒念著念著就成了催眠曲。天將將睜開眼俯視芸芸眾生的時候,她也終於哈欠連天的被周公招去下棋了。

    花木蘭醒來的時候,發現沐清一靠在床榻前正睡得香甜,迷惘的眼神瞬間恢複清明,費力的坐起來,眯眼,抬腿,幹淨利落的一腳踹出去,沐清一同學就名副其實的當了迴飛人,並且不負眾望的頭先著地,然後滾了兩圈才勉強刹住。

    沐清一坐在地上覺得全身散架了似的,哪哪都疼。一手揉著額頭,一手顫巍巍的指著花木蘭眼淚汪汪的說:“你……你忘恩負義!”她可是剛救了她,這麽快就翻臉不認人了,白眼狼!哎呦,她的頭,一定腫起來了!

    “怎麽不說你趁人之危!”花木蘭好整以暇的迴道,看看起來精神不錯。

    “我哪有……”等等,貌似真的有,“你是說喂藥的時候,用……”

    “住口!”花木蘭不自在的別開眼,她還敢提!

    用得著生氣嗎?都是女孩子。“好好,我住口,你又流血了,讓我看看吧?”想是那一腳踹的相當盡興,昨日剛包紮好的傷口也跟著裂開了,殷紅的血正穿過層層紗布還在一點點擴大。

    “好,你過來。”花木蘭不甚在意的看看胸前的血,比昨天好多了。

    “我……過去,你不會……你不會……”她本來想過去來著,可她答應的這麽快又讓她猶豫起來,那個花木蘭現在被徹底沐清一列為生化核武器一個級別的危險生物了,就那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速度,不得不防啊!

    “你在那兒,怎麽幫我看啊?”從臉上可一點也看不出她需要看。

    “那先說好,君子動口不動手,你不可以再打我。”她現在睡了一夜,精力充沛力氣大得嚇死人,她可是一天一夜沒睡了,再給她來一下恐怕就真散架了,到時候拚都找不到人給她拚,還是小心為上!

    “可以!”那麽爽快,不會有詐吧?

    沐清一將信將疑走過去,坐在床邊,花木蘭果然沒動。也對,她身為將軍定然十分重視信用,一言九鼎,才能在軍中贏得如是威信,是她小人之心了。

    她安下心來,去解那中衣的係帶,忽覺肋下一麻,全身便僵硬如石,雙手還懸在半空,卻再也無法移動分毫:“你……”糟糕,怎麽把這茬給忘了,她鬼上身了,才會相信她一言九鼎,cow!見鬼的一言九鼎!!

    “感覺怎樣?”她幫她放下雙手,揚起一個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沐清一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有這麽人性化的表情,以往每次見她好像表情都很淡,給人感覺清清涼涼的,好像戴了層麵具,輕易無法接近。現在這個如沐春風的笑容倒是讓人覺得這人真實起來,可是為什麽她覺得有點冷呢?

    “你……你剛才答應過我……”垂死掙紮!

    “我可沒打你。”隻不過點穴而已。

    “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句也答應了。

    “我是女子,我以為你知道。”

    “你……你……你耍詐!”

    “你不知道,兵不厭詐?”

    “…………”掙紮失敗,她可以去死了。

    花木蘭不知從哪變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放在手中把玩,許是右邊有傷的關係,匕首交在左手,左手不慣用刀,她還非要用它把這把匕首耍出個花來,巧的是這左臂正好在外側,跟此刻被定在床沿上的沐清一很是親近,因此那匕首幾次差點親近到沐清一臉上去。

    “說說吧。”花木蘭終於認為自己圓滿的將匕首耍出了花的效果,點了下頭滿意的停了下來。

    “您想知道什麽?也得給個提示不是,要不然您讓我從何說起是不是?”沐清一這廂冷汗流了一地才聽她不緊不慢的一句,那口氣讓她想起在訓問犯錯學生的教導主任。

    “還要我再說一遍嗎?”左手蠢蠢欲動。

    “好吧好吧。”她雖然不是傾城之貌,好歹也清秀可人,就這麽毀了她會心疼的。

    “姓沐名清一,這你已經知道了,中原人氏,行醫為業,目前是軍醫曲莫雲帳中的小小藥童一個。”

    “這個小小藥童醫術蠻好嘛,我看那曲莫雲也未必及你。”

    “這個,嗬嗬,這個是這樣的,我自幼跟隨師傅習醫,本來想來這裏當軍醫的,可那軍官不相信我,還說我年紀小小,卻學人招搖撞騙,硬是把我趕出來。之後有一天在鎮子上救了個人,正巧一個路過的大夫看到,直抓著我說我醫術高明非要拜我為師,後來才知好像是他也為這個人診過脈卻始終沒想到辦法。我自然沒答應,他便日日纏著我,無奈之下我隻好對他說他要能把我帶入軍營,我留在這裏的時間可以教他些醫術,但師徒之名就不要了。我原隻是想找個由頭打發了他,正巧在軍中碰壁便想起了這茬,不想他真的歡天喜地的答應了。原來他就是個軍醫,再後來就把我扮作藥童跟他一起進了軍營。”再再後來就倒黴的遇到你了,當然這句沒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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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為何那麽想進軍營?”天下何處不一樣行醫濟世?

    “我是來采藥的。”其實她頗想特文藝的來一句:冥冥中自有安排,我想我是為你而來。隻是她怕同眼前的古人那喜馬拉雅山也填不平的代溝太深,人家欣賞不了,直接把她拍飛或者在臉上雕花就不太好了,現在她可是那塊香噴噴的魚肉,做魚肉就要有做魚肉的自覺,乖乖的比較好。

    “哦?我以為你想當軍醫,是來救死扶傷的。”

    “呃……那個,我采藥也是為了救死扶傷嘛,嗬嗬。”她幹笑兩聲。

    “采藥這說辭是挺有新意,繼續。”

    意思是不相信我?“是因為我想要采的幾種藥材,隻有營地左邊這座山上有,而它不巧就被劃為了軍營駐地的一部分,閑雜人等一律免進,混進軍營就變成了我采藥的通行證了嘛。”不然你就是八抬大轎請我來,本小姐還懶得走這一遭呢,白天熱得像蒸籠,晚上冷得像冰窖,成日的風沙漫天,皮膚都被風沙磨粗了。“不信你可以帶個軍醫上山看嘛,就在上次的溫泉旁不遠,那裏應該還有我采過的痕跡,隻不過那地方難爬了些,可能要勞動你把人背上去。”

    “那個曲莫雲知道嗎?”

    “啊?采藥?還是女兒身?他知道我來采藥不知我為女兒身,否則,他也不敢帶我進來。我采完了藥就要離開的,隻在這段時間教他,而他借我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我們算是各取所需。”

    “嗯,照你這麽說,並不是你想來,而是我們軍營紮錯了地方?”妨礙她采藥了。

    “沒有沒有,軍中將士都是保家衛國的英雄,遠離家鄉親人,征戰疆場多年,九死一生,百死無悔,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柔然終不還,小女子敬仰萬分,萬分敬仰!”沐清一很識時務的連忙否認,其實她就是這麽想的。

    花木蘭靜默了一會,“你倒挺會說話,可是,依然不足以讓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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