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晉元帝現下與方才截然不同的這個轉變,媚姬再如何遲鈍,也曉得自己這是被詐了。又聽得皇帝這一道冷聲斥喝,隻嚇得花容失色,兩股顫顫。她當初收銀子的時候,是發過毒誓絕不透露自己的上家。可是,性命攸關。什麽毒誓,什麽上家,通通拋去了腦後。


    「是達大人,是殿閣大學士達大人指派我過來的……這藥、這藥也是達大人給的,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饒媚姬一命……」


    媚姬痛哭流涕,膝行著就要爬去晉元帝腳邊。可圍繞在她身邊裏三層外三層的帶刀侍衛們,又豈可能容許這般蓄意禍害帝王的歹毒女人,靠近晉元帝半步?


    其實這個媚姬乃是達奚成送來宮中的奸細,這一點早在宮宴那夜,胤莽已經看出了端倪。那時候沒有當場拆穿將她拿下,是覺得留著這媚姬尚且還有些用處。也想看看接下來,那達奚成會有什麽後續的動作。


    不然這皇宮森嚴,四處都是眼線。憑了媚姬一介女流,倘若沒有胤莽的提前吩咐,她與達奚成暗通的那些書信,又如何可能次次順利地送出宮去?


    原本打算再留兩日,卻沒想到此女膽大包天,這會兒竟敢對他用藥。


    方才他看著那桃花釀的色澤,就覺不對。如何可能當真入口?媚姬看著胤莽仿佛喝了,其實他不過做了個樣子,以袖擺掩飾,那酒液大半都倒去了地上。


    此時媚姬既然已經招供,顯然沒有了其他利用價值


    就見負手立在藤椅一側身穿龍袍的高大男人,麵無表情地擺了擺手。


    一眾侍衛得令,立馬將地上這個連哭帶嚷,一臉蒼白的女人,強硬地給拖了下去。


    「殿閣大學士官風不正,有蓄意謀害帝王之嫌疑。傳朕的旨意,立刻前往大學士府邸,捉拿達奚成。等候朕的發落!」


    胤莽麵色陰沉,沉吟半響,啟唇,冷冷地落下了這一段話。


    **


    媚姬被侍衛帶下去以後,胤莽想起了此時還在暖閣內躺著的蘇婉容。怕小姑娘等得久了,抬步就準備過去找她。


    可,尚未踏上兩步,屏風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一陣動靜。已經整理好衣衫的蘇婉容,懷裏抱著他方才褪下的龍袍,就這麽匆匆繞了出來。


    「方才發生了什麽?那舞姬可是下了藥想要害你?」


    胤莽瞧見小姑娘嗓音焦急,蔥白的玉指緊緊攥著懷裏明黃色的龍袍,投向自己的目光裏隱約帶了絲關切之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心中一動,削薄的嘴唇就難以察覺地微微揚起了一個弧度。


    也不繼續往前麵走了,他猝不及防一個轉身,擺出剛剛糊弄媚姬時一模一樣的姿勢,痛苦地捂住腹部,嘴裏悶哼一聲,就這麽背對著她,筆直地跪倒在地。


    蘇婉容自方才開始,確實一直在密切地關注著外頭的一切響動。


    那個舞姬嗓音又嬌又媚,像是摻了蜜水兒似的,即便沒有親眼瞧見,蘇婉容幾乎能夠想像外麵她與那個男人洽談歡愉的情境。心情一下子就便的惡劣起來,原本想用引枕蓋住耳朵,徹底不願再聽。豈料,外麵卻忽然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碗碟摔碎的聲響。


    緊接著是男人爆跳如雷的怒斥,女人驚慌失措的哭泣,後來似乎連鳳儀宮外守門的侍衛也被引了進來。人多了起來,屏風外麵忽然變得很吵,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饒是蘇婉容再想要豎著耳朵去聽,也聽不大真切。


    依稀隻聽得「下藥」、「蓄意謀害帝王」這些個零碎的字句。


    一想到那個男人可能遇險,蘇婉容心中竟本能地慌張起來。也顧不得身上現下還酸疼著,就飛快整理了衣衫,抱著男人的外袍就直接趕出去,打算一看究竟。


    孰料這才剛繞出屏風呢,那一幫子侍衛,甚至連媚姬也不見了。隻見那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濃眉緊皺,捂著肚子在她麵前就這麽直直倒了下來。


    蘇婉容當下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就跑過去想要扶他。


    而那胤莽呢,故意挑了方才案幾掀落的地方倒下。趁著小姑娘慌慌張張跑來之際,他眼疾手快地,就將媚姬帶來的那瓶,摻了春藥的桂花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抓入手中。略微搖晃了兩下,見裏麵的酒液灑出來大半,如今也不過剩了個底兒的樣子。


    不過現下這個狀況,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直接對著頸口,胤莽仰頭將所有的桃花釀倒入嘴中。喉結滾動之間,盡數吞咽。


    「婉婉……朕、朕好像中毒了。」


    察覺一雙白嫩嬌軟的小手慌亂而笨拙地搭上他的手臂,作勢想要將他拉起來的模樣。胤莽不動聲色地將手裏已經空了的白釉細頸酒壺,飛快扔去一邊。龐大健碩的身軀微微往後傾斜,從善若流地就順勢躺倒在小姑娘香馥柔軟的大腿上。


    「婉婉,朕、朕現下實在是好生難受……」


    胤莽擰緊了劍眉,雙眸痛苦地閉著。頭枕在小姑娘腿上,長臂伸出,極是自然地攬住了小姑娘軟綿綿猶如柳條似的細嫩腰肢兒,嘴裏不斷低聲喃喃:「婉婉,婉婉……」


    蘇婉容屈膝跪在地上,男人身量高大,腦袋也沉,長臂宛若巨藤死死纏繞在她的腰腹,這般姿勢,幾乎將全身的重量壓在她的身上,她一點也不舒服,可這個時候卻完全無暇顧及。


    昔日裏囂張自大,那個比蠻牛還要粗魯霸道的男人。此時就這麽有氣無力地癱靠在她的懷裏。結實的雙臂環抱著她,他神情痛苦,像是一隻於林間廝殺卻不甚負傷了的猛虎,此時口中隻虛弱地一遍遍念著她的名兒。


    想起過去的種種,蘇婉容的眼眶竟莫名地有些發酸。這個男人確實惡劣,隻曉得如何欺負她,可到底也從來沒做過什麽傷害她的事情。即便她不想去承認,也許這個男人日後仍舊免不去左擁右抱,姬妾環繞。可,時至今日,對她的好卻是沒話說的。


    深閨裏養出來的姑娘畢竟心善,即便經歷了兩世,看遍了世間險惡。這麽一個已經同她有過肌膚之親的男人,蘇婉容顯然硬不下心腸。他痛成這樣,現下如此依賴地一聲一聲喚她的名字,眼睜睜地看著他這般難受,蘇婉容她當真是做不到的。


    於是,她便任著他將頭枕在自己大腿上,有意無意地隔著一層薄衫,輕輕磨蹭她柔軟平坦的小腹。甚至伸出一隻清涼軟嫩的纖纖柔荑,小心地撫上男人稜角分明的側臉。口中試探著說道:「你、你先忍一忍,我出去幫你喚禦醫過來可好?」


    察覺小姑娘罕見的溫柔,胤莽雖閉著眼睛,心中卻暗自竊喜。


    桃花釀裏並沒有任何導致腹痛的毒藥,禦醫倘若來了,小姑娘必當曉得他在騙她。更何況,如今這個情勢,氣氛大好,他怎麽可能叫旁人進來,打攪他與小姑娘之間的濃情蜜意?正琢磨著如何順勢多討點小姑娘的愛憐,他是如何也不可能這個時候放小姑娘走的。


    就愈發箍緊了她的腰肢,皺眉道:「不必了,喚禦醫過來恐怕也是沒有用的。」


    蘇婉容聽罷,心中便是一跳,下意識急聲追問:「為何?為何沒用?」


    胤莽躺在蘇婉容溫暖舒適的懷裏,抿緊了薄唇沒有吭聲。男人不說話,蘇婉容心裏更急,隻得一遍遍契而不舍地不斷催促他說。


    在小姑娘執意的一再「逼問」之下,胤莽最終妥協。就聽他苦笑一聲,口中道:「此乃西域奇毒,朕從前就曾聽人說起過。西域那邊都無藥可醫,更莫要提朕宮裏這幫子中原禦醫了。」


    蘇婉容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兒。


    胤莽不動聲色地掀開眼皮,於是就瞧見小姑娘嫩唇兒緊咬,嬌花似的臉龐此時蒼白一片。胤莽是故意裝得虛弱,想要惹來小姑娘的心疼憐惜,卻並不想真的嚇壞了她。就及時開口,又補上一句:「雖無藥可醫,卻也並不是沒有法子可以解毒。」


    這就有一些奇怪了。


    既然都說了無藥可醫,為什麽又道並非沒有法子可以解毒?這豈不是前後矛盾?蘇婉容她並沒有完全聽明白。


    雖說蘇婉容似懂非懂,可她更不會懷疑一個已經奄奄一息的男人所說出口的話。他都已經病成了這副模樣,沒有理由說謊話騙她。


    忍不住開口,繼續焦急地問:「這到底是什麽毒?你所說的解毒法子,又是什麽?現下在這宮中的人,究竟有沒有人懂得應該如何解這個毒的?」


    聽她這般問起,胤莽抬眼,一雙黑眸就這麽深幽幽地盯向她。蘇婉容被他盯得心底莫名有些發毛,男人環住她的臂膀忽然鬆開,就抬起了一隻手指,意味不明地指了指她的臉。


    蘇婉容愣了一下。


    「你。」胤莽直勾勾望著她,口中道:「朕的宮中,隻有你能替朕解了這毒。」


    蘇婉容徹底懵了,她又不是大夫,如何能夠替他解毒?


    胤莽一臉正經地解釋道:「那媚姬想要勾引朕,給朕下的是春藥。說是春藥,卻與市麵上常見的那些又不一樣。服下此藥的人,肚腹便會有絞痛之感,如若不和女子行那陰陽兩和之事,不出兩個時辰的時間,便會當場斃命。」


    蘇婉容上輩子的時候,曾經也偶然聽說過一些宮門裏的齷齪事情。這個男人身居高位,想要自薦枕席的女人比比皆是,如媚姬這般放蕩形骸的女子,對他下了這等惡毒的藥物,想來也不覺稀奇。


    可是,男人想要讓她幫他解毒,她……


    胤莽瞧見小姑娘麵上的猶豫,於是佯裝極艱難地半撐起身,長臂再復摟她入懷,用剛毅毛糙的臉去蹭她嬌嫩軟膩的臉蛋。


    「婉婉,朕不想碰除你以外其他的人。這也是實在沒轍了,才來求你的。婉婉,你現下不應了朕,莫不是想要看著朕的清白,讓媚姬那樣的人物平白給玷汙了去?」


    蘇婉容麵露難色。


    胤莽見她遲遲也不給個準信兒,心裏也急,正琢磨著如何哄騙她,快些答應了自己才好。就見懷裏嬌軟可人的姑娘,忽然咬住了嘴唇,麵頰微微泛紅著就這麽低下了頭,嘴裏小聲地支吾其詞:「可我、可我現下身上還疼著呢……」


    胤莽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雙眼頓時驟亮,薄唇不受控製地慢慢往上麵翹。


    他怡顏悅色地慢慢握住了蘇婉容的一雙小手,口中溫柔地道:「婉婉你莫要害怕,朕不會傷了你的。朕曉得有別種方式,可以不弄疼你,又能替朕解了朕身上的劇毒。」


    蘇婉容半信半疑地抬起頭來。


    就見那男人,明明身上隻著了中衣中褲,也不曉得到底是從那裏摸出來的,又是那本熟悉的,封頁有些泛黃了的小冊子。


    認真往後翻了幾頁,胤莽指了指其中一張畫麵,說道:「婉婉,你就照著這上麵的樣子,幫幫朕吧。」


    ------題外話------


    我陛下的無恥程度連我自己都沒臉看了,天天騙我單純善良的婉婉……tat


    本文最委屈的媚姬:一次一次幫你製造機會,你卻把我打入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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