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姿容堪稱絕色的豆蔻少女。


    似是能掐出水的玉質粉麵,透出薄薄一層初醒時的自然紅暈,如那四月堪堪綻開的海棠花一般,嬌嫩欲滴。


    這自然不是那已讓齊王休棄,又被妾室趕出王府的,那個落魄不堪二十五歲的自己。


    這時的自己,還小著呢……


    細嫩的臉蛋上稚氣未褪,柳眉彎彎,唇兒嫣紅,一對兒明眸便宛若盈盈裊娜的剪剪秋水,怎麽瞧看也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這是她十四歲左右時的模樣。


    此時的自己,仍待字閨中,還是那個有爹爹護著疼著的的四房小姐。


    死而復生這種事,她從前以為,隻會在民間流傳的聊齋異誌中才會出現。如今竟是切切實實發生在了自己身上,怎可能繼續維持鎮定。


    蘇婉容無疑也因鏡中年幼的自己驚震不已,雙手一抖,「啪」的一聲,銅鏡不慎被她砸落在地。


    鏡麵撞擊紅香木地板,發出了不小的聲響。便是在下一刻,門吱呀一下被人推開了。


    「姑娘怎的自己下床來了?」


    說話間,一身著木青色對襟圓領禙子的婦人走了進來。


    那婦人也不過三十出頭,身材豐腴,圓臉龐,眼尾依稀帶著淡淡的細紋。


    此時見著那蘇婉容竟是赤著一雙粉嫩玉足踩在地上,正目光發愣地盯著自己看,婦人加快了步伐,嗓音裏是掩不住的焦急關切:


    「姑娘啊,早間天這樣涼,你身子骨又弱,怎可不穿雙鞋便直接下來了?到時再病著了可怎生是好?」


    說著,婦人蹙緊了眉頭,伸手就著急地扶著蘇婉容迴身後羅漢床上坐著了。


    蘇婉容一言不發,看著眼前的婦人扯來引枕先讓她靠著,隨後極其自然地蹲下身,熟練而仔細地替她套上棉襪,而後是一雙繡紋精緻的小巧錦布鞋。


    她雙目直直盯著婦人這一連串動作,一瞬也不舍放過。


    這熟悉的麵龐,從來都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中隱約可見的幾根銀絲……


    她看得雙眸艱澀,不覺視線模糊。


    「周……嬤嬤……」


    蘇婉容喉間發哽,小心翼翼地呢喃出這三個字。


    她的神情恍惚,若不是嬤嬤溫暖慈愛的嗓音實在過於真實,她依舊懷疑自己隻是置身夢境當中。


    沒錯,


    這是她的奶娘周嬤嬤啊。


    閨閣之時發生的一切這一刻匆匆掠過腦海。


    她生母誕下她弟弟時便因難產香逝了,後來從旁照顧她的,一直都是這個周嬤嬤。


    上一世周嬤嬤盡心盡力地伺候她,之後她一意孤行硬是要嫁入那齊王府,卻受人欺辱,也隻有周嬤嬤一人處處護著她,最後也是因她而死。


    蘇婉容胸臆發澀,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撲進周嬤嬤的懷中,低聲啜泣了起來。「周嬤嬤,婉婉好生想你,婉婉真的好生想你……」


    周嬤嬤方才入門的時候便察覺姑娘神情有些不對了。


    這個時候被蘇婉容猝不及防抱了個滿懷,見懷中粉雕玉琢的人兒哭得梨花帶雨,瘦弱的肩膀輕輕地抽動,便像個受驚的小動物一般,惹人打心底地憐惜。


    周嬤嬤心中對這小姑娘卻是又驚又疼,想著大抵是方才做了什麽個噩夢,這才這樣大的反應。周嬤嬤無奈地嘆息,掌心卻是憐愛不已地輕輕拍撫著蘇婉容的背脊,口中不住哄著:


    「不是每日都能見著嬤嬤麽?怎的過了一夜便又想了?你這姑娘,平日裏瞧著也不像這般黏人,和嬤嬤說說,是做了怎生的噩夢,竟是嚇成了這副模樣?」


    蘇婉容雙臂緊緊抱住嬤嬤的腰,整張臉埋在嬤嬤懷中,一刻不停地抽泣著,像是要把上一輩子受到的那些委屈,一下子全哭幹淨似的。


    蘇婉容不說話,周嬤嬤便也不會繼續逼問她。


    任她靠著自己身上,周嬤嬤自衣袋內掏出絹帕,輕輕柔柔地拭去小姑娘麵上的淚痕,另一隻手繼續安撫地順著她的一頭如雲烏絲。


    蘇婉容自然不會告訴周嬤嬤自己是重生而返。


    即便是當真說了,如此天方夜譚的事,又有誰會相信呢?


    隻這般放肆地哭過一場,蘇婉容的心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半晌兒過去,雖現下是不哭了,可那周嬤嬤瞧見姑娘這張幼滑細嫩,水豆腐似的小臉兒,這麽一哭,眼眶都紅彤彤的一片。心疼地就尋來一小盒潤膚香脂就往上麵抹。


    周嬤嬤笑著同姑娘說了好一會兒話,見姑娘情緒平復了,哄著要伺候她穿衣起身,竟是忽然聽見屋外隱約傳來一陣爭吵的聲響。


    蘇婉容素來也不是個好熱鬧的,她坐在梳妝檯前,正以指腹將香脂在眼下輕輕推開,原本並未在意門外的動靜。


    隻是察覺立在身後的周嬤嬤執著梳篦的手忽然頓了一下,她微斂著眸子,隨口就問了句:「外麵這是出了什麽事?」


    周嬤嬤聽姑娘這樣問起,卻是無奈地嘆息,「姑娘還能不知曉?咱們這西院,巴掌大點兒的地方,除了那徹哥兒,還能鬧出啥動靜來?」


    蘇婉容眸光一動,卻是有些想起來了。


    周嬤嬤口中的徹哥兒,正是她的親弟弟蘇徹。


    這個同是四房庶出的徹哥兒,小了自己九個年歲,想想此時,約莫著剛滿四五歲,正是去學堂開蒙的時候。


    太傅府,到底是個書香門第。便是包括蘇婉容在內其他幾房的姑娘們,從前也是上過幾年女學的。


    更莫要提,正房,二房那兩位嫡出少爺,雖然之後仕途並不多麽顯赫,但至少年輕時也都先後高中了狀元,和榜眼。


    徹哥兒雖是個庶出的,爹爹卻是一碗水端得平,曾經也對他寄予了厚望。


    可這徹哥兒偏偏又是個不爭氣的。


    後來的童生試,前前後後也報考了五六次,一次也未曾考中。


    這倒也罷,更重要的則是,這徹哥兒不思進取,三番五次地逃學堂。而後變本加厲,不聽勸阻與那幫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整日花天酒地,不務正業,最終玩物喪誌,誤入歧途,白白荒廢了一輩子。


    蘇婉容迴想到,前世她之所以離開王府後,全身上下連一塊銅板都掏不出,起因也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徹哥兒欠了一屁股的外債,哭著找去王府投靠自己。


    對方是她血脈相連的胞弟,她迫於無奈,也隻好一次又一次,從自己本就不寬裕的體己錢中接濟給徹哥兒一些。


    她那婆婆,也就是齊王的母親,原本不待見她。後來聽說了此事,像是找著了個出氣口,好一番地數落責備她散財拜金。


    可是那原本也就是她自己嫁妝裏存下來的私房錢。更何況堂堂的齊王府,又怎生缺得這一點點的財物呢?


    ------題外話------


    黃桑:所以呢,朕何時出場?【黑人問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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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女主為啥上輩子明明是王妃,還過得那麽辛苦,以及其他的那些愛恨情仇恩恩怨怨bb……後麵都會慢慢解釋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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