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伯爺捶打著胸口,痛心疾首。


    蘇子衿低著頭,一言不發。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沒有半絲要妥協的意思。


    哪怕蘇老伯爺此刻都已經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老伯爺見他如此執迷不悟,心中頹然,指著他怒道,“你,你,我怎麽養了你這麽一個不孝子孫。”


    老伯爺氣得身體一晃。


    “祖父。”蘇子衿大叫一聲,伸手要去扶他。


    “用不著你。”


    蘇老伯爺一把將他拂開,撫著額頭,不想看他。


    青茗忙上前,扶住了顫悠悠的蘇老伯爺。


    他轉而哀求蘇子衿,“公子,你就別氣伯爺了,趕緊跟伯爺服個軟吧。”


    父子都沒隔夜仇,老太爺和公子更是隔代親。


    哪怕現在爭吵的再厲害,隻要公子哄幾句,老太爺還能真怪他不成。


    他都看出來了,公子怎麽就看不出來。


    老太爺計絕不會去救李小姐的。


    公子為何就非要氣老太爺呢。


    蘇子衿撲通一聲跪下,在地上咚咚咚叩起了響頭,“孫兒不孝,請祖父看在孫兒初次求您的份上,救李小姐一命吧。”


    這幾個響頭,叩在青石板上。


    很快,鮮紅的血蔓延了一地。


    蘇子衿卻沒有一絲要停下的意思。


    眼見青石板上的血越流越多


    蘇老伯爺仰天連道三聲好。


    “我可真是養了一個好孫兒啊。”


    青茗急紅了眼,跟著叩起了響頭,哭著求道,“老太爺,奴才求您了,你就應了公子這一迴吧,公子再叩下去,這是要出人命的呀。”


    此時的蘇子衿還在磕頭,砰砰砰的磕頭聲,如同一把捶子敲在老伯爺的心頭。


    看著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孩子血肉模糊的模樣。


    心口如同被挖了一塊肉,疼痛難忍。


    他仰天長歎,老淚縱橫,“癡兒啊,癡兒。”


    蘇老太爺咬牙道,“你起來吧。今日之事我便應你。”


    青茗扶了蘇子衿起身,少年抬頭時,額頭的血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形成了一道道鑿了口的血槽。


    整個人鮮血淋淋,狀態恐怖如斯。


    可他卻跟木頭人似的,像是感覺不到疼痛。


    隻盯著老爺子,染血的眼裏亮起了光芒,“您說的是真的?”


    蘇老伯爺見他都這副模樣,心裏還隻惦記著少女,又恨又痛。


    語氣冷冰冰的,“不過祖父有一個條件。若你同意,那祖父就舍下這張老臉,替你去求上一求。”


    蘇子衿不等他說完,滿口答應,“祖父您說,孫兒無有不從。”


    “我要你今日在我麵前立誓,今日之後與李妍斷絕來往,若違此誓,祖父必不得好死。


    此話一出,少年如遭電擊,一張俊臉血色全無。


    聲音裏隻剩下濃濃的痛楚,“我與她本就素無來往,祖父何至如此。”


    他的親祖父啊,從小把他寵在手心裏。


    比父母還要疼愛的至親,為何要逼他立下如此毒誓。


    蘇子衿心頭的熱血仿佛瞬間被抽了個幹淨,心底一片冰涼。


    “你隻說你立還是不立?”蘇老伯爺無情的話語再度傳來。


    蘇子衿眼裏的那道光也跟著消失了。


    他頹然跪倒在地,淒涼一笑,伸手向天,“我蘇子衿在此立誓,今日過後與李妍斷絕來往,若違此誓,我蘇子衿自願墜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公子。”青茗哭紅了眼。


    “好,你還是祖父的好孩子。”


    蘇老伯爺見他立下誓言,也不想逼他太過。


    孫兒心裏還是敬重他的,不然也不會寧願毒誓應在自己身上了。


    蘇老伯爺雙眼泛紅,伸手去拍長孫的肩膀。


    蘇子衿不著痕跡就避開了。


    蘇老伯爺尷尬地縮迴停留在半空的手。


    蘇子衿視若無睹,淡淡問道,“祖父還有何吩咐?”


    蘇老伯爺悠悠道,“家中來信,你母親在信中一直掛念著你。”


    “這三年,在蔡大學士這裏,你也學的差不多了。是時候迴京大展宏圖了。”


    “你好好準備一下,年前,我們一起迴京,你就好好在你母親麵前敬敬人子的孝道。”


    蘇子衿默默聽著,眼裏一片死寂,“謹尊祖父教誨。”


    親密無間的祖孫關係在一刻突然間有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蘇老伯爺一時無力改變,隻盼著時間久了,能慢慢淡化一切,重新修複與長孫的關係。


    他歎了口氣,“青茗,帶公子下去上藥。”


    “孫兒告退。”


    蘇子衿行禮轉身,頭也不迴就走了。


    看著孫子落寞、蕭索的背影,蘇老爺子痛苦的閉了閉眼。


    衿兒,別怪祖父狠心。


    怪隻怪你身在蘇家。


    到了蘇老伯爺這一輩,不能承爵,權力旁落,表麵風光,實則早就日落孫山。


    要想重振家族聲望,隻有依靠家族後輩的崛起,才能在詭異的朝堂爭得一席之地。


    蘇子衿做為長子嫡孫,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從小被蘇老太爺寄予了後望。


    他謀劃多年,怎麽能任由一個小姑娘,阻礙了嫡孫的大好前程。


    更何況短短時日,孫兒竟然用情如此之深。


    既便今日所為,日後會被孫子怨恨,蘇老太爺也絕不能讓兩人有任何發展的可能。


    蘇老太爺再睜開眼時,眼底帶著狠絕。


    他朝外喊道,“來人,備轎。”


    。。。。。。。


    和郡縣衙,孫福林被單獨安排在了偏廳。


    須臾之間,李四給他帶了身便服過來。


    孫福林看了眼,衣服的麵料還不錯,應該是周畢留宿在衙門的備洗衣物。


    當然,與孫福林日常的穿著是無法比的。


    此時,身處他人的地盤,他也無心計較了。


    接了衣物,孫福林直接去屋子裏的屏風後換了髒汙的官服。


    若大的屋子裏很安靜,隻有他和李四兩個人。


    進了縣衙後,孫福林就再沒見過他帶來的人馬。


    身上又無官服加身,孫福林的不安感逐步的擴大。


    他換好衣服出來,麵色如常地吩咐李四,“本官的人呢?你讓他們進來,本官有事交代。”


    李四麵無表情地說道,“他們就在外麵,縣令大人和李小姐正等著您。大人還是跟在下出去,有什麽話你們當麵說。”


    孫福林瞳孔一縮,大聲喝道,“放肆,我讓你去叫,你就去叫,哪來這麽多廢話。”


    看著扯高氣昂的欽差大人,李四敷衍的笑道,“人,小的怕是叫不來了。”


    “若您不想出去也行,您就留在這兒,小的就不奉陪了。”說完,抬腿就要走。


    孫福林一看情形不對,猶自嘴硬,“好,我跟你走,本官司倒想看看,周畢他想搞什麽名堂。”


    耳邊傳來了李四的冷笑聲。


    孫福林眉頭微蹙。


    李四的態度他看的分明,若是他不走出去,或許就要被人軟禁在此地。


    這個衙役敢這般有恃無恐的欺淩到他頭上。


    可想而知,他帶來的那些人馬,已經不再受他控製。


    孫福林隻覺得渾身的寒氣從腳底板直往頭頂上竄,冷的他直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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