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綿綿,半個月來不見陽光。


    嵐城的山被洗滌的起了濃濃的水霧,像是遁入到了水雲天淵中。


    青山不見,古樓朦朧。


    矗立在江畔邊的繡江府,更是聳入到了雨煙之中,讓居住在高樓層的人甚至看不見街道上公園裏的行人。


    一位穿著短衫,披著一件布藝薰衣紫披裳的女子站在了書房的露台處,她眼波瀲灩,唇如粉桃,未妝點的臉頰半分的仍精致迷人,隻是眉黛間似鎖著煙雨一般,透著淡淡的憂愁與絲絲不安。


    別人在擔憂,這不會停歇的雨,擔憂著江水會漫入道路與住宅區,而她擔心的是那個低燒不醒的人。


    這些天,他迷糊之中呢喃的那些話語,讓秋暮意識到季雲正在沉入在一個很漫長的夢境之中,夢境裏的一切對他來說就是真實的發生的,以至於他人在沉睡,臉上卻滿是情緒,牽掛著他心裏裝著的那些人。


    秋暮聽到了昏睡的季雲念了幾個女孩的名字。


    有輕聲柔和的唿喚,有撕心裂肺的呐喊,也有帶著戲謔與挑逗的輕慢,當然也有令人不會產生任何懷疑的深情與專注。


    喝了一杯苦咖啡,秋暮望著籠罩著整個嵐城的雨幕,內心何嚐不再掙紮和惆悵。


    可有些人就像是一種毒藥,明知道他是有害的,偏偏身心都在為之著迷,要戒掉,隻能夠戒掉所有的感情,成為一個沒有情緒波瀾的人,可那樣的話,又還是鮮活的自己嗎?


    秋暮嚐試著去理解,而唯一能夠讓自己安慰自己內心底線的就隻有南夢淺的說法,他患有精神分裂,每一個人格都有自己的摯愛。


    問題是,他在睡夢中撕心裂肺呐喊的那個名字,也包含了這位給出最合理解釋的女人……


    這些年來,樓雨這樣白天鵝女孩就已經讓秋暮感覺隨時要敗下陣來,一想到還有除沈滄滄之外,自己不知道的季雲與另外一個女孩的故事,這讓秋暮心情就如此時嵐城的古樓一般在風雨裏飄搖……


    偏偏更可笑的是。


    胡思亂想了這麽多,她現在最擔心的是季雲能不能醒來。


    他已經連續低燒昏睡幾天了,外麵也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秋暮隻能夠緊鎖著房門,細心照料著,靜靜等待著。


    換一種念頭,現在的季雲反而是最老實安分的,總算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


    “滴嘟~~滴嘟~~嘀嘟~~~~~~~”


    街道上,警鈴聲再一次響起。


    這些天都是如此。


    總會響起這些唿嘯聲,令人分不清楚是救護車、火警車還是巡邏車了。


    秋暮隻朦朧之中看到了江對岸,那靠近山的一側,有巡邏燈在閃爍,似乎是一個車隊。


    “我去,有槍!!”


    突然,臥室裏傳來了季雲睡夢中的一聲大喊。


    秋暮都已經習慣季雲這一驚一乍的夢話了,她迅速的從書房進入到臥室,發現季雲仍舊躺在床鋪上,嘴裏不停的念叨著,像是在罵對手不講武德。


    “這家夥,是夢到玩遊戲了吧?”秋暮不禁笑了起來。


    很可惜,季雲還是沒醒過來,秋暮隻好坐迴到了窗邊,拿出了手機翻開著新聞。


    但讓秋暮意外的是,網絡信號失效了。


    再仔細查看了一番,秋暮又發現連電話信號都失效了。


    這讓秋暮反而有些緊張。


    連電話通訊信號都斷了,僅僅是自己這裏,還是整座嵐城?


    透過落地窗,視線躍過江岸,秋暮發現那連成排的巡邏燈突然間消失了……


    明明江對岸靠山的那條公路很長很長,巡警車隊卻莫名不見了,朦朧的雨霧中,秋暮感覺山體上有什麽東西滑落下來……


    ……


    “喂!”


    “喂!!”


    “這裏是押送隊,嵐城警隊聽到請迴答。”


    ……


    “喂,能聽到嗎?”


    “你們臨時選擇的路線已經非常靠近嵐城市區,請聽從我們的指揮。”


    “什麽情況,對麵不迴答了??”


    江橋處,一輛黑色武裝警用車停靠在江橋處,杜歡盛戴著雨衣帽立在車子旁,目光注視著長長的江橋。


    “對講機也沒用啊?”警司宋靖問道。


    “沒用,他們不迴答,gps顯示,他們就在對岸。”杜歡盛說道。


    “我請示一下上麵。”宋靖說道。


    宋靖迴到了車子裏,打開了警隊內部的通訊,結果內部通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因為許多地方發生了內澇,大部分民警包括上級都在搶救受災的民眾,根本無暇顧及他們這邊的事情。


    “唉,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我們這邊要自行處理了。也是服了,挑什麽時間不好,偏挑這種大雨季轉監,還非要借我們嵐城的外城道。”宋靖吐槽道。


    “這種重刑犯囚車不是不能過市區的嗎?”杜歡盛也是第一次接到這種任務,什麽情況他也不是很了解。


    “所以才要我們在這裏守著啊,還得護送他們出城。”宋靖說道。


    “那邊會不會出事了,我們對講機唿叫了幾次都沒反應。”杜歡盛皺起了眉頭來。


    “沒辦法,隻能過去看看了,嵐城這裏信號莫名其妙被屏蔽也是常事,大概是那邊路又被水淹了,他們也在猶豫……我們過去,護送他們出城,然後趕緊迴來,整個嵐城都快被淹了。”宋靖說道。


    “帶槍嗎?”杜歡盛問了一嘴。


    “得帶,那車上的都是特大案件的犯人,殺人跟殺雞一樣的,不能對他們有半點鬆懈,一有不對勁,可以直接擊斃。”宋靖畢竟是警司,對這種事情很認真。


    “那我們過去。”杜歡盛點了點頭。


    檢查了一下槍械,甚至要提前將彈夾裝填好,這其實在市區是比較少的行為。


    ……


    駕駛著警車開往了江對岸。


    過了江,還有一片不宜居住的沼澤地,那裏隻有零零星星的一些臨時屋,這些鐵皮屋現在大多數被淹了。


    雨越下越大,視線也越來越模糊,警司宋靖直接開啟了警笛,並靠近了那一支押送重刑犯的車隊。


    “咯吱!咯吱!咯吱!”


    雨刮器已經很賣力的在擦拭著車窗了,可雨還是大的誇張,杜歡盛和宋靖已經靠近車隊幾十米距離了,可還是不太看得清前麵的情況。


    而當他們接近二十米左右的時候,卻驚駭的發現道路竟然不見了!!


    麵前是一座黃土泥山,幾十棵巨大的樹木大半截身軀埋入到山坡裏,就像是山體被鏟開倒扣在了公路上!


    山體滑坡!!


    公路那一側,山體全部滑下來了,將整條路給掩埋在了黃土裏!


    杜歡盛和宋靖都驚駭不已,因為他們還看見了裸露在滑落山體中的武裝押解車!!


    “快,救人!”宋靖立刻反應過來,對杜歡盛喊道。


    杜歡盛也急急忙忙朝著碩大的山堆中跑去。


    車子已經側翻了,玻璃也徹底被撞碎,大量的黃土泥沙灌入到了武裝車的駕駛室裏,駕駛室和副駕駛室都有兩個人,他們滿頭是血,已經昏迷了。


    杜歡盛和宋靖也知道,山體裏一定還有其他幾輛押解車,可他們已經被徹底掩埋了,十有八九已經遇難,隻有一輛押解車是露了半截出來,裏麵的兩個人還可以看見。


    杜歡盛找來了警棍,敲碎了玻璃好讓裏麵的泥土全部滑出來。


    宋靖徒手扒泥,他的手指很快就被鋒利的石子劃破,上麵全是血。


    “先讓他們可以唿吸!”宋靖說道。


    杜歡盛也開始用手扒土,皮手套很快就磨破了,但眼看兩位押送警就要窒息,他和宋靖都拚了命的挖!!


    終於,一大泥巴塊被扒落,壓在駕駛員臉上的沙土終於被清除了。


    宋靖將手放在了駕駛員的鼻息上,可滿是泥土的駕駛員卻沒有了一點氣息。


    宋靖用手去撥開駕駛員的眼皮,用手電筒照了照……


    一點晃動都沒有,更沒有半點光照反應。


    宋靖用手拍了拍杜歡盛,然後朝著他搖了搖頭道:“沒了。”


    杜歡盛有些不甘心,他又去挖開副駕駛員那裏的泥土,結果剛挖開,就看到一棵小樹鋒利的一端紮入到了他的胸膛位置。


    這鋒利的樹木近乎將這位警員釘在了副駕駛座上!


    杜歡盛看到這一幕,臉上寫滿了驚駭與恐懼!


    “誰!!!”


    “舉起手來!!!”


    突然,宋靖迅猛的拔槍,並用槍口指著車子的後麵!!


    車子後頭,也是被掩埋的區域,一個鬼鬼祟祟的人貼著車底爬向了宋靖!


    那人明顯是要偷襲,可被警覺的宋靖給用槍指住了。


    “嘿嘿,別緊張警官,我……我就是差點被活埋了,向你們求救的。”那像一隻鬼泥猴的男子說道。


    他主動舉起了雙手,手上更是戴著銬子。


    他不僅戴著手銬,雙腳也有腳鏈。


    這種戴腳鏈的,基本上就是重刑犯的配置了。


    “裏頭還有幾個被埋著,有氣的,警官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雖然我們也是要被槍斃的,但這不還沒有到刑場嗎?”那全身是泥漿的重刑犯說道。


    “少廢話,蹲下!”宋靖大聲警告道!


    “我蹲,我蹲,我蹲你個爛丸!”那罪犯突然間朝著宋靖潑出了一把泥,隨後轉身要逃。


    宋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朝著這個要逃跑的重刑犯開槍!


    “砰!!”


    一槍打出,那重刑犯立刻趴倒在了地上。


    宋靖沒有猶豫,打算再開第二槍。


    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駕駛室位置有一點動靜。


    宋靖扭過頭去,忽然駕駛室上的那個死人居然從泥土之中躍了出來,並用手銬勒住了宋靖的脖子!!


    宋靖大驚,剛才他明明檢查過了,甚至是照了對方的眼睛……


    一個死人怎麽會突然間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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