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怎樣?”

    許延啟靠著椅背, 眼睛半闔著, 聲音聽不出喜怒,隻從這句話裏好像也看不出滿意或者不滿意。

    鍾立人目光微抬看了一眼後視鏡, “年輕人,是稍微有點自信。”

    他一貫溫和話少, 工作上執行的幹淨果斷,生活裏卻總是留著一步,說話也是不緊不慢的, 低調的很。

    許延啟抬眸往前看了一眼, 又歎了口氣看著窗外。

    年輕人隻要不是過分的自負自傲,自信點並不是什麽壞事。

    “看來你還是很滿意的。”

    許延啟聲音裏帶著點歎息,但並沒有什麽不滿,好像隻是感慨。

    鍾立人沉默了兩秒, “笑靨喜歡, 她能喜歡, 人品應該沒什麽問題。”

    許延啟看著窗外,半天才點著頭歎道:“是啊,她喜歡。”

    鍾立人適時地止了話題,沒再接話,沉默的開著車。

    坐在後麵的許延啟忽然扭過頭來,眼睛一瞪, 皺著眉不大高興的壓了壓嘴角抱怨, “你說她倆才認識多長時間?那些事兒我費多大勁才查出來, 這麽多年她從來都沒有主動跟我說過一次, 一次都沒有啊!我提一句她就走,就這麽,就,就告訴一個剛認識半年的小姑娘?我還不如一個小姑娘?”

    他說道怒處,甚至還結巴了兩下,可見是氣的不輕。

    這麽多年商場沉浮,就算是公司危機最重的時候,鍾立人都沒見過許延啟這麽惱過。

    但這種惱當然跟當初得知許笑靨被關在那裏的時候的暴怒不同,是帶著一點吃味的幽怨,隻不過他自己可能還沒有意識到。

    鍾立人嘴角稍稍往上彎了一下,聲音一點沒變,溫吞著說:“可能都是年輕人。能說出來就是好事,那些事總憋在心裏,自己一個人擔著,不好。”

    許延啟還能說什麽呢。

    “是啊,能說出來就是好事。”許延啟閉了閉眼,似乎是有點頭疼,眉間緊皺著,額上抬頭紋平行著擠在一起,“我虧欠她。”

    關於過去,許笑靨從來不提,他也從來不說。

    這樣的話,鍾立人是不會勸也不會寬慰的,他知道許延啟用不著這個。

    “ts的股票收購的怎麽樣了?”

    許延啟短暫的苦惱之後,又慢慢地撚著手裏的菩提子,跟鍾立人談論起工作。

    “進展的很順利,目前二級市場上的操作還沒被人發現。”

    許延啟點了點頭,看著外麵嗯了一聲,“繼續購入,不用考慮成本。”

    鍾立人想了想,問:“ts的劉一晗劉總想約您見一麵,是想拉投資,我覺得還有可能也想試探試探恆銳珠寶跟笑靨的關係,她應該是有些猜測。”

    “嗯——”

    鍾立人猶豫了一下,提醒道:“她之前已經約過好幾次了,您都沒有露麵……”

    “笑靨這次的那個劇,製片投資都怎麽樣?”

    “ts也投了一部分,所以也算是內定了笑靨,雖然不是女主,但是戲份和人設都不錯。”

    許延啟笑了一聲,“這都是什麽詞兒,你現在對人設也了解了?”

    鍾立人溫厚的笑了笑,依舊是不溫不火的樣子,“我也是網上跟年輕人學的。”

    四五十歲的人了,工作之餘還上網研究這個,鍾立人沒說原因,但許延啟也猜得出來。

    “那就見見吧。”許延啟說:“你來安排。”

    ……

    岸容跟著陳欣先去吃了晚飯,又直接迴了公司,一會兒休息時間都沒有,直接送去了練舞室。

    肖瑜和夏春花都在,隻是沒見王雲水。

    岸容剛一進去,夏春花就跳起來問:“怎麽樣怎麽樣?過了嗎?”

    岸容笑眯眯的點頭,“過了,但是三天後要搬去節目組安排的酒店。”

    一聽說岸容要搬走,夏春花就癟了癟嘴,扒拉著她問:“那什麽時候能迴來?要全都錄完嗎?”

    “運氣好應該是,運氣不好,可能過幾天就迴來了。”

    夏春花眼睛一瞪,扭過頭去,“呸呸呸,肯定好啊!就是笑笑姐剛走,你馬上也要走,感覺一下子就沒人了……”

    她一時有點說不出的失落和不安。

    從訓練營海選的時候,她就一直跟這幾個人在一起,和岸容關係最好,其次就是許笑靨,可是這一眨眼,倆人都要走了,肖瑜從昨天開始就有點心不在焉的……

    “沒事。”岸容揉了揉夏春花的頭,“肖瑜姐不是還在嘛。”

    夏春花迴頭看了一眼,肖瑜正低頭拿著曲譜在看。

    夏春花墊著腳,扒著岸容的肩膀,趴在岸容耳邊神神秘秘的小聲說:“我覺得她有點不對勁。”

    岸容撓了撓耳朵,看了看肖瑜,低頭說:“沒事,她就是心情不好,過兩天就好了。”

    昨天吵起來的時候,夏春花就在旁邊,所以大致也聽到了什麽墓地找人之類的話,昨天肖瑜說去了公墓,夏春花就覺得她看起來不太好。

    但這種隱私,不好問。

    “不說這個。”岸容自己跳過了這個話題,“我就這三天有時間,趕緊練吧。”

    許笑靨也不在,這三天也完成不了彩排,所以隻能把彩排時間往後推,她必須要在這三天之內學會,等到節目錄完就立馬趕迴來彩排。

    還有複賽的作品要搞。

    時間劈成兩半用都不太夠,暫時也沒什麽精力想別的事,每天連睡覺時間都被壓縮的連四個小時都不到。

    一到晚上,練舞室裏就剩岸容一個人了,空蕩蕩的,手機鈴聲就特別的響,好像帶著迴聲一樣。

    岸容擦了擦汗,接了電話。

    “睡了嗎?”

    許笑靨聲音故意提著,但岸容還是聽得出她的疲憊。

    “還……”

    “還沒?”許笑靨無奈的笑了笑,“十一點多,我是不應該問你睡了沒,我該問你在哪兒。”

    岸容沉默了一下。

    “哎不是,你不是還在公司吧?”

    岸容撓了撓脖子,低聲細氣的說:“馬上就迴了。”

    認錯態度良好,跟昨天一模一樣。

    許笑靨都給氣笑了,但她了解岸容,工作起來就沒完,自製力不是一般的強,她肯定給自己製定的有完整的目標規劃,做不到是不會走的。

    “那就收拾收拾迴去早點躺下準備休息。”許笑靨和緩的勸她,“明天就要搬去酒店了,還要迴去收拾東西,把該帶的都帶上,我給你發一個清單。”

    岸容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穿外套,一聽這個忙拒絕:“不用,到那兒最多也就十幾天,沒什麽要帶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拍一天了,趕緊睡,不用操心我這個。”

    她沒跟許笑靨說許延啟來找她的事,對許笑靨來說,這事應該很敏感。

    或許她也是時候跟家裏稍微提一提,做一些鋪墊。

    “想你了。”

    許笑靨聲音壓的低低的,帶著點軟軟的氣音,“才三天多沒見,我就想你了。”

    岸容羽絨服穿了一半,換了隻手拿手機,抿唇低低的笑了兩聲。

    “嘖,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雖然那小貓哼哼一樣的一點笑聲確實很可愛,撓的她心裏癢癢的,但光這個可不夠。

    岸容套上了胳膊,笑著說:“我……”

    電話那邊忽然有些雜亂,岸容話就沒說出來,聽著電話裏岸容不知道應了誰的話。

    “還在拍?沒收工?”

    隔了兩秒,許笑靨嗯了一聲,“今天十五,月亮圓,要拍夜戲,不聊了,那邊準備好了叫我過去。”

    岸容蹙眉,“行吧,注意點身體。”

    頓了一下,她又說:“我也想你。”

    掛了電話,岸容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許笑靨那裏一定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麽輕鬆,畢竟別人的戲都拍的差不多了,她元旦還有活動,現在肯定是趕著她的戲份拍。

    但這就是工作,誰也沒有辦法。

    岸容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要走,沒想到剛一出門就遇到了秦韻。

    秦韻臉上的妝有點重,衣服也單薄的很,看起來像是去參加了什麽活動。

    但是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裏,巧合的可能性好像稍微低了點?

    岸容猶豫了一下,有點疑惑的看著她,“秦老師是……在等我?”

    “本來是想去找你,恰好你出來了。”

    秦韻挺坦然,一點借口都沒找,隻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看著岸容的眼睛稍稍猶豫了一下,“……複賽的作品你準備好了嗎?”

    岸容剛一開口,她立刻伸手打斷,“不說這個。”

    走廊裏沒人,安安靜靜的。

    “我找你是想解釋一下,那天沒拍燈隻是想要避嫌,不是你的作品不好。”

    秦韻表情嚴肅,已經過去三天了,她還記著這個事兒,看起來比岸容還要在意。

    岸容抿唇笑了笑,搖頭道:“您上次已經說過了,我能理解。其實就算您亮了燈,我也不會選的,如果陳姐找過您的話,那真的不是我的意思,避嫌挺好的,我這次迴來連戴總監都沒找,就是想看看完全憑我自己的實力,我能走到哪一步,比賽輸就輸了,我還小,去長長見識學習學習就行。”

    這還真的不是客套話,從陳欣告訴她比賽還有那麽多可操作性的時候,岸容就覺得沒什麽意思了,輸贏如果不真實的話,那自己隻要能從這個比賽裏得到什麽,就不算白來。

    秦韻眉頭動了動,目光有些疑惑的落在岸容眼上。

    不像是假的。

    “這個節目,目前流量和口碑都不錯,如果你……”

    岸容蹙眉,直視著秦韻的眼睛,一本正經的說:“輸贏都有可能,這不是比賽嗎?比賽有輸有贏很正常,如果我輸了,那是我不如別人,沒什麽好說的,能被操作的比賽的輸贏我也不在乎,能跟著前輩們學點東西,我就知足了。”

    反正能上這個節目都是意外,機會來之不易。

    她是真的很真誠,這麽多年秦韻也算是見過不少圈內的人了,不管是新人還是“老人”,都很難有岸容的這份坦蕩從容跟不卑不亢,多數人都恨不得把“欲望”這兩個字刻在臉上,人前還要裝模作樣的維持。

    秦韻眉頭舒展開,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維護比賽的公平,之後的比賽,我對你也會像其他導師一樣客觀打分,這點你不用擔心。”

    岸容點了點頭,明白了秦韻的意思。

    “還有,如果你想學更多的東西,可以跟陳欣提,讓她多給你找找機會,有些很專業的比賽和活動,雖然不是綜藝,但也能學到不少東西。”

    岸容若有所思的點頭,這些東西其實她都不是很了解,說實話,雖然上一世她出道四年,但實際上卻並沒有以歌手的身份進入過那個圈子。

    秦韻想了想,揚唇笑了笑說:“二月份我有演唱會,你來嗎?”

    岸容愣了一下,立刻點頭,十分用力。

    “行。”秦韻伸手捏了捏岸容的臉,“趕緊迴去睡,明天就要上戰場了。”

    她手指很涼,這種天氣穿一件裙子,就算披了外套,也絲毫沒有禦寒的功能。

    岸容看著她身姿婀娜的的背影,一步一步好像都是精準測量過的距離,似乎根本不會受到溫度的影響。

    這份強大,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才打磨出來。

    岸容一直看著她走到盡頭,秦韻的助理抱著一個白色的羽絨服給她披上,兩人進了電梯。

    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岸容一打開,就看見許笑靨發來的微信消息,都是她明天走要帶的東西,連潤喉糖跟止咳糖漿都寫上了。

    就那麽一段,岸容滑來滑去的看了好幾遍。

    a許笑靨:迴去了嗎?打個車,別去樓下找共享車了[兇]

    a許笑靨:聽話

    岸容嘴角瘋狂上揚,她剛要迴複,忽然有人打電話過來。

    是秦韻。

    岸容剛接起來,還沒說話,就聽見秦韻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下來,公司門口。”

    “啊?”

    岸容呆了一下,不是剛剛才說過話嗎?最多才過了一分鍾。

    秦韻笑著說:“剛才凍懵了,忘了問你。來吧,送你迴去,這麽晚了你一個人也不安全,又冷。”

    岸容張了張嘴。

    “快點,等你。”

    秦韻撂下倆詞兒,秒掛電話。

    岸容一邊小跑,一邊給許笑靨迴信息:今天秦老師送我[可愛],她還邀請我去她明年的演唱會做嘉賓!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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