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了, 周圍太過安靜, 人的心就會忍不住躁動, 開始想白天不敢想的事,被悄無聲息萌生出的衝動控製。

    岸容覺得自己就是,這衝動催著她說了這麽一句暗示性極強的話。

    脫口而出的一瞬間, 岸容就後悔了,如果許笑靨不喜歡她呢?如果許笑靨聽了這句話猜到了她的心思, 決定疏遠她呢?萬一許笑靨厭惡她呢?

    岸容緊緊盯著許笑靨的表情, 一絲一毫都不想錯過。

    許笑靨眨了眨眼, 捏著平板邊緣的手指無意識的收緊,似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一臉的懵懂呆滯, 看著岸容說:“你剛才, 說什麽?”

    許笑靨心提到了嗓子眼,怕自己聽錯了,又怕自己想多了, 可一時之間, 她來不及調整自己的表情,就這麽猝不及防的迎上了岸容的眼神。

    是說, 喜歡她嗎?

    許笑靨喉嚨動了動。

    岸容手指緊緊抓住床邊,理智告訴她應該停下了, 找個借口圓過去, 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可她沸騰的心不答應, 理智和衝動拉扯著。

    岸容鬼使神差的應了,小心翼翼的,把話含在舌尖,仿佛帶著滾燙的溫度一樣,又匆忙的吐出來,“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現在是什麽感覺?”

    許笑靨眼皮狂跳,耳朵裏轟鳴了一下,岸容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過來,卻又像是很遙遠似的,這感覺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她欣喜若狂。

    她不知所措。

    她心裏好像有一個聲音發出滿足的喟歎,像是壓在深淵裏,迴聲陣陣,遠遠傳來。

    許笑靨喉嚨上下微動,看著上鋪床邊的人,倉促的露出一個不能算是笑的笑容,“……我,”

    聲音戛然而止。

    岸容在生死邊緣小心立住,壓住了滿懷期待,壓不住翻騰的心。

    許笑靨眼神閃躲,笑容漸漸有了模樣,她活動了一下好像有點失血的手,僵硬的縮在被子裏緊緊掐住了自己的指腹。

    “啊,感覺,”許笑靨沉吟了一聲,微微眯著眼,好像真的是在迴味剛才的感覺一樣。

    片刻,許笑靨啞然失笑道:“感覺好奇怪啊。”

    她笑了笑,伸手搭住了眼睛,在黑暗裏睜開眼,看著上麵岸容的位置,對著一片漆黑,說:“好像自己在犯法一樣。”

    岸容渾身躁動的血液瞬間褪去,臉色煞白。

    她看著許笑靨,無比慶幸許笑靨捂住了眼睛,沒能看見自己倉皇間失控的表情。

    “哦。”

    岸容躺了迴去,聲音悶悶的低低傳下來,“我是十七,不是十三,不至於犯法。”

    許笑靨心裏梗的難受,鬆開手,看著空蕩蕩的床邊,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來,語態輕鬆自然,嬉笑著說:“什麽?十七就不犯法了嗎?那我記錯了,哎呀真的是,嚇我一跳。”

    “傻……”

    岸容低低的聲音隻冒出來了一半,自動消了音。

    “嗯?”許笑靨抬腳點了點上鋪的床板,“說什麽呢你?不許說髒話啊。”

    岸容委屈的想哭,她壓不住那股鋪天蓋地的委屈和失落,害怕自己一張口就忍不住哭出聲,於是隻好狠狠咬著被角,憋不住洶湧的情緒,全化作眼淚一顆顆順著鬢角流下來。

    許笑靨聽著上鋪的人翻身,自嘲的苦笑了一聲,問:“你是不是想知道你喜歡的人是怎麽想的,所以問我參考一下?”

    岸容不出聲。

    許笑靨一手壓著胸口,好像外力可以把她心頭的那點哽塞感壓迴去一樣,“那你不應該問我,每個人對待感情的處理方式都是不一樣的。”

    許笑靨想方設法的,想要找到更加合理的角度,安慰岸容:“萬一她隻是想等你長大了,感情穩定了,再繼續談呢?”

    許笑靨吞咽了一下,苦澀的想,之前她還說岸容喜歡的人一定是衣冠禽獸偽君子,現在又這麽說,是不是矛盾了?

    “我他媽的不想知道別人怎麽想!”

    岸容哽咽的低吼帶著泣音,把許笑靨嚇得愣住了。

    許笑靨立刻掀開被子,抓住上鋪的床邊,看著床上的人——像一隻陷入困境的幼獸,不安的蜷縮成一團,用消瘦的脊背麵對一切。

    許笑靨蹙眉,擔憂的急慌慌問:“怎麽了?”

    岸容咬著嘴唇,隻發出了一點細碎的聲音。

    許笑靨伸出手,卻夠不到她。

    “你說話啊。”許笑靨忙挪到另一頭抓住爬梯,“你別嚇我,到底怎麽了?”

    許笑靨爬上床,跪坐在岸容身邊,彎腰看著捂著臉的岸容,“發生什麽事了嗎?”

    岸容發泄了一通,此時理智漸漸迴籠,而身後的人似乎正小心翼翼的靠近,熱度幾乎貼在自己背上,若即若離。

    肩上的手指帶著一絲涼意,這涼意好像穿過了她的皮肉,隻一點,就讓放縱自己的岸容收起了所有的不合時宜的想法。

    “對不起。”岸容擦了眼淚,沒有轉過來,依舊麵朝著牆壁蜷縮著身體,“我不是故意對你,我隻是……今天有點不舒服。”

    許笑靨手指搭在岸容肩上,苦澀的扯了扯嘴角,嗯了一聲,“沒關係,你,不舒服可以告訴我。”

    她垂著頭,借著屋外滲透進來的一點微弱光線,看著岸容側臉上濕潤的水痕,心裏好像被抓了一把,有點疼。

    “是……是關於你喜歡的那個人嗎?”

    許笑靨抿了抿唇,還是問了出來,她跪坐在岸容身邊,手指從岸容肩頭挪到頭發上,五指溫柔的穿過岸容的頭發,指腹輕輕滑過。

    “如果你太難受的話,可以告訴我。”許笑靨聲音溫暖而沉靜,“我可以替你保密。”

    岸容吸了口氣,扭過頭來看著許笑靨,目光是說不出的絕望。

    許笑靨心裏一痛,躺在岸容身側,越過岸容的身體握住了她的手,好像半抱著她一樣,身體微微靠近,避開了岸容的目光。

    “我在。”許笑靨說:“你說吧,我聽著。”

    岸容抱著被子,身體被許笑靨小心翼翼的擴在懷裏,這一刻她分不清是甜蜜多一點,還是痛苦多一點。

    她甚至也無法和許笑靨傾訴她對“另一個人”的喜歡。

    怕許笑靨誤會,怕許笑靨當真,怕許笑靨覺得她是個試圖腳踩兩隻船的混蛋。

    岸容聲音微啞,帶著歎息:“如果你喜歡上一個人,你會告訴她嗎?”

    許笑靨氣息一滯,“會啊。”

    “你撒謊。”

    許笑靨低笑著歎了一聲,“好吧,大概……大概不會。”

    “為什麽?”

    許笑靨沉思了一會兒,這次時間比較久,她鼻尖嗅著岸容身上的味道,全身細胞都叫囂著要靠近,卻克製的沒有動,“因為沒見過堅貞不渝的愛情,所以以為如果感情變成愛情,也許等不及品嚐愛情的美好,就失去了,告訴她,並不會讓我們變得更好。”

    岸容捏住了許笑靨的手指,微微向後靠了一下。

    這床本來就不大,隻是普通的單人床大小,睡兩個人本來就擁擠,岸容這一動,幾乎是把自己的後背全都貼在了許笑靨身上。

    兩人幾乎同時一僵。

    溫熱柔軟,岸容不動了。

    清瘦微涼,許笑靨沒忍心往後退。

    “你是膽小鬼。”岸容略帶幾分譴責。

    許笑靨認真想了想,嗯了一聲:“你說得對。”

    她是膽小鬼,瞻前顧後。

    岸容癟了癟嘴,說:“我也是。”

    連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都不敢問出口。

    許笑靨笑了笑,把人擁在自己懷裏,扣著岸容的腰,身體完美的契合在一起。

    岸容一時沒敢亂動,背後緊貼在身上的柔軟,讓她忍不住心猿意馬。

    “不想說就睡覺。”許笑靨聲音低沉微啞:“我陪著你。”

    她說話時,氣息就在自己脖頸後,撩撥著岸容整個後背酥麻。

    岸容咽了咽口水,低聲說:“我問你,不是為了別人問。”

    許笑靨一時沒有想起來,“嗯?”

    岸容聲音清晰了,一字一句的解釋道:“我問你的問題,不是為了別人問的,完全隻是因為你。”

    許笑靨蹙眉,盯著岸容細白的脖頸。

    岸容低聲說:“我問你的所有問題,和你說過的所有的話,都不是為了從你這裏找別人的影子,所以,你以後不要誤會。”

    許笑靨心裏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岸容笑了笑,斂目低眉看著許笑靨的修長的手指,說:“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不再問了。”

    岸容聲音很低,但兩個人貼的足夠近,所以許笑靨一字不漏全聽在耳朵裏,這話的意思讓她不敢深想。

    濃厚夜色被隔在樓外,床上的兩個人各懷心事難以入眠,卻因各自的心事,不得不假裝已經睡了。

    睡意昏沉的時候,許笑靨擁緊了懷裏的人,像是怕失去她一樣,緊扣在胸前。

    岸容被她的動作弄醒,低頭看了看勒在胸前的手。

    一夜未眠。

    幾次三番的試探和相處,她能感覺到,自己在許笑靨心裏,一定是特殊的,隻是這份特殊,暫時不夠許笑靨從殼子裏走出來。

    岸容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她要把許笑靨這條魚釣上來!

    不成功,便成仁!

    ※※※※※※※※※※※※※※※※※※※※

    岸容:你等著:)

    許笑靨:………………我錯了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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