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遇刺,有人歡喜有人憂。


    憂的人不用多說,凡是朝中支持變法的大臣,就沒有一個不後怕的。


    至於歡喜的人,則各有各的理由,譬如國子監祭酒孔彥縉,就覺得這是自己的老祖宗在給自己出氣。


    時雍坊衍聖公宅。


    孔彥縉已經五日沒去國子監當值了,每天賞花遛鳥,就等著皇上給自己傳旨。


    一覺睡到晌午頭,孔彥縉搓著腦袋從床上起身出門,發出了每日一問:


    “今天可有宮裏的太監來傳旨?”


    守門的老仆搖了搖頭,不敢多言,趕忙招唿著下人們呈來溫水條巾,待孔彥縉洗漱完後,小心道:


    “公子,皇上今天上午在東安門外成壽大街遇刺了。”


    孔彥縉一個四十出頭的老男人自然稱不上什麽公子,隻不過是老仆伺候孔彥縉了幾十年,習慣用這個肉麻的稱唿。


    “什麽?”


    孔彥縉正拍打著衣服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驚唿出聲道。


    “皇上遇刺了,就在東安門外成壽大街,今個兒上午的事兒。”老仆以為自家的老公子沒聽清,又說了一遍。


    孔彥縉兩手一背,皺起了眉頭,腦海中雜亂思緒頓生,忽而猛然抬頭道:


    “快去請欽天監周監正過府一敘。”


    沒工夫瞧仆人快走的身影,孔彥縉來迴快步走著,右手已經握成了拳頭,口中喃喃自語不停。


    皇上遇刺,他雖不至於欣喜若狂,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次定要讓皇上知道知道,侮辱聖人之後是什麽後果。


    稍加思索,打定主意,孔彥縉馬上喚來自己的兩個兒子,吩咐一會兒要在孔林堂單獨麵見周明禮。


    欽天監說來掌管天文曆法,乃是國本之一,但實際上就是個清水衙門,周明禮每日自由來去,就是十天半個月不當值也沒人官。


    孔彥縉既是衍聖公,又是國子監祭酒,身份特殊。這麽一尊大神相邀,周明禮自然是來的飛快,更不用說他還得了孔彥縉天大的好處。


    坐著自己心愛的綠頂小轎,順著皇城的南牆牆根,周明禮一路到了位於時雍坊的衍生公宅。


    從後門進了宅邸,早有孔府的仆人等候,點頭哈腰著一路將周明禮領到了孔林堂。


    孔彥縉今天穿著三品的緋紅官袍,腦袋上頂著公爵才能戴的八梁冠,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華貴大氣:


    “明禮兄,你可來了,老夫已經候你多時了。”


    有些羨慕的瞥了一眼孔彥縉腦袋上的八梁冠,周明禮下意識挺了挺身子,臉上堆滿笑容拱手道:


    “朝申公相召,末弟怎敢不來。”


    見周明禮手中還握著一幅畫卷,孔彥縉心中了然,親切無比的拉著周明禮坐定,麵帶微笑:


    “明禮兄來就來罷,怎麽還把為兄送你的《枯木怪石圖》也帶來了。”


    沒想到孔彥縉這麽快就把話題拉到了畫卷上,周明禮神色間掠過一抹尷尬,複而起身深深施了一禮:


    “末弟今日前來,其一是朝申公相邀,其二便是來歸還這《枯木怪石圖》。”


    來還畫的?


    孔彥縉聞言眉頭一挑,他可還記得周明禮有多喜歡這幅畫,甚至不惜用官帽代為交換,求他了許久,才得償所願。


    “明禮你這說的叫什麽話,老夫既然已將此畫送你,豈有再收迴來的道理。”


    孔彥縉為兄老夫自然切換,周明禮自然明白是怎麽迴事,再度深深一禮以示歉意道:


    “末弟不敢瞞朝申公,那日末弟答應朝申公上奏假報星象換得此畫,眼下末弟怕是要失信了。”


    周明禮二杆子嘴直,直接把謊報星象換畫的事情說了出來,孔彥縉臉色瞬間漲了個滿紅,身為聖人之後,他還是要點臉的。


    “明禮兄慎言,這話可不能亂說,老夫是見你甚是喜愛,才贈與你的。”


    “朝申公說的是。”


    周明禮懶得在這種細枝末節上計較,兩手舉起一托,將畫卷呈到了孔彥縉眼前。


    孔彥縉看著原封未動的畫卷,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今天找周明禮前來,為的就是在星象一事上做做文章,讓皇上知道知道什麽叫太白經天,熒惑守歲。


    “誒呀,明禮,你就別為難老哥哥了,老哥哥今天請你來,還有正事要求你呢。”


    孔彥縉其實也就比周明禮大了三五歲,聽著老哥哥三字,周明禮隻覺得一陣惡寒,強忍著嘔意道:


    “朝申公,不是末弟不幫忙,實在是末弟現在自身都難保了。”


    “出何事了?”見周明禮說的這麽嚴重,孔彥縉趕忙問道。


    “是東廠。”


    周明禮重重歎了口氣,焦急道:


    “朝申公,東廠正查本官呢。


    東廠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消息,知道末弟收了一副蘇子瞻的畫卷,天天扒在欽天監的院牆上監視末弟,末弟實在是怕了呀。”


    看著周明禮急的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孔彥縉臉色大變,心中大罵蠢貨,強忍著怒火道:


    “剛才你來的時候,可有東廠番子跟著?”


    “剛才是沒有的,聖上在東安門外遇刺,那些東廠番子估計都被調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


    長鬆了口氣,孔彥縉心有餘悸的迴身押了口茶,咬了咬牙,轉而看向周明禮道:


    “明禮兄,老哥哥這還有宋徽宗的《天青瑞鶴圖》,你要願意幫老哥哥這一次,老哥哥送你了。”


    周明禮雖然被孔彥縉的話撓的心裏直癢癢,但想想東廠大獄裏的刑具,還是守住了心底欲望,做出一副受辱的憤懣姿態道:


    “朝申公,你把本官當成什麽人了,本官醉心書畫不假,但本官眼中絕不是隻有書畫!”


    孔彥縉臉臊得通紅,但心中仍未放棄,若是能趁著這次機會讓皇上低個頭,下道旨請自己進宮,那什麽也值了。


    “蘇子瞻的《瀟湘竹石圖》,老夫知道在何人手中,這次老夫的事若是能成,老夫換來送你。”


    蘇軾有《瀟湘竹石圖》《小雞啄米圖》《枯木怪石圖》《偃鬆圖卷》四大絕世畫作,瀟湘竹石圖當屬第一。


    聽到瀟湘竹石圖五個字,周明禮雙眼猛然一瞪,當即起身諂笑道:


    “朝申公放心,本官明日就向皇上上奏,言明苛責聖人之後必召災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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