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過得飛快,已到了陽氣浩蕩春暖花開的時節。

    這個時候,正是野花香蕾次第綻放,蜂蝶翩翩起舞的大好季節。滿山遍野渾然一色的翠綠濃蔭中,總是點綴著星星點點或是斑駁一片的豔色。遠遠望去,就有一樹樹一叢叢的紅、黃、白、紫之物鑲嵌在翠綠濃蔭中那些點點片片的銜接處,就如電焊煉接起這滿目的翠色一般。成片的,是園林果木上綻放的幹嘟嘟色濃濃的花蕾。像一柄柄火炬,在春日暖暖的熏風中燃燒著,炸裂著。星星點點的,是各色開不敗、凋又放、層出不窮的山花野蕾。像是翠綠蒼穹中閃爍著的點點繁星,粗看稀疏寥落,細瞧卻是無窮無盡,沁滿了整個山川荒原。一個冬天裏存儲起來的能量,都要在這個季節裏傾其所有地釋放著,爭先恐後地展示著。斑斕的色彩便顯得擁擠而又雜亂,五彩繽紛而又眼花繚亂。

    今年的杏花村山野裏,憑空多出了一些少見的蜜蜂。這種辛勤又短壽的精靈,挺起黃黑相間的玲瓏身軀,振蕩起透明的翅膀,日日忙碌在花間草叢裏,東飛西竄,一刻不停。它們的兩條後腿上,粘附著沉甸甸圓滾滾或淡或濃的花粉,貪婪又不知疲倦地往返於田野山川和村邊場院上那片蜂箱之間。蹲下來,側耳靜聽,便有“嚶嚶”的聲音響起。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偶爾劃過大山上空的拖著粗粗長長煙尾巴的飛機的聲響來。

    誘人悅目的蝴蝶,已經不再是幼小娃崽兒們追尋捕捉的唯一對象了。他們把更多的興趣,投放到了這種稀罕的獵物上。用細紗網自製一些捕獵的小網袋,奔跑跳躍在花叢野草間,全力追捕著數也數不清的蜜蜂。捉住後,把它裝到盛有小半瓶水的瓶子裏,細細察看著蜜蜂在瓶子裏亂竄飛舞的姿態,碰撞瓶壁的可憐模樣,跌入水中遊泳掙紮的狼狽相兒,死後僵挺了的蜜蜂身體結構,以及花色的好孬、個體的大小等等。有時,他們還會相互比較,選出蜂王來,以抬高自己在崽子群中的身價和權威。被選中的,自是得意得要命。不炫耀上幾天,是睡不好覺吃不香飯的。未被選中的,便毫不吝惜地舍棄了千辛萬苦捉來的小個兒蜜蜂,再四處搜尋個腰圓體胖的被稱之為蜂王的蜜蜂了。

    經常就有娃崽子抹著大花臉,哭哭啼啼地奔迴家裏。他們眨著腫厚的眼皮,告狀說,爺家的蜜蜂欺負人呢,專蟄我的眼皮,咱得去找門子呀。大人們便心疼地把崽子摟進懷裏,使勁兒地擤鼻子,把黏稠肮髒的鼻涕塗抹在娃崽兒們細嫩卻早已紅腫的眼皮上,說道,使勁兒揉揉,也就不疼哩。過會兒,咱就去找門子,叫你爺調碗蜂蜜給你喝,好好養養咱的眼皮哈。大多的崽子便立時破涕而笑。後又衝出門去,繼續搜尋著更大更好的蜂王來,以便找同伴們炫耀。

    這蜜蜂,就是酸杏和酸棗老弟兄倆放養的。

    大年三十那天夜裏,京兒、人民和勞動商議的事體,並沒有說過就撂下了。勞動迴到部隊,立即找戰友聯係蜂源的事。跟戰友一說,就有膠東籍的戰友大包大攬地應了下來。沒用多長時間,便搞定了。勞動就打了廠子裏的電話,叫爹酸杏盡快到青島去一趟。

    當時,酸棗的病症已經大有好轉,能夠做些輕便的活計了。婆娘依然不停地在主的聖像前替晚生禱告贖罪,家裏依舊沒有多大生氣和活力。酸棗聽後,就一個勁兒地催促著哥酸杏快去,好趕在春暖花開時節,把蜜蜂放養起來。既為給自己找個輕便的活路,更為了暫時拯救一下這個行將敗落了的家園。酸杏也不敢怠慢。他謝絕了洋行要送他去膠東的好意,一個人坐車趕到了勞動的部隊。隨之,又被勞動的戰友送到了相隔不算太遠的家裏。

    酸杏憑著自己的聰明腦瓜兒,再加上對這小玩意兒的好奇和喜愛,便學得上心又快當。在基本了解了蜜蜂的習性和管理的諸多環節後,他一個電話把洋行連同他的客貨兩用車叫到了學習地。人家顧及自己崽子和勞動的戰友情分,以最低價格賣給酸杏二十箱蜜蜂,外帶又免費贈送了十箱。洋行就拉著酸杏和這三十箱蜜蜂,轟轟隆隆地開迴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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