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楊賢德果真沒有簽字記賬。他從褲兜裏掏出幾張票子來,現場結賬了事。驚得香草一時之間忘了接錢。直待楊賢德用手指頭重重地敲了幾下收款台麵,香草才醒悟過來。她慌慌張張地找好了零錢,遞給楊賢德,眼裏還現出一抹驚喜加詫異的神色。

    木琴頭重腳輕地坐在椅子上,怎麽也站不起身子了。四方把早就做好的一碗醒酒湯端了來,叫香草幫著勸了進去。又坐了一小會兒,木琴覺得自己似乎沒啥大事了,便由香草攙扶著,爬進了駕駛室裏,嘟囔著叫洋行快點開車迴家。終是酒勁兒上來了,一進家門便吐了個翻江倒海。

    酒已吐出,連所有食物盡被吐了個一幹二淨,木琴感到肚子空癟得要命。此時,她的大腦卻也漸漸清醒過來,不再如方才那麽暈眩難受。她慶幸自己裝傻酗酒,躲過了楊賢德們的陰險算計。雖是自己遭了點兒罪,畢竟沒能叫鎮領導們揩去了半指頭的油水。這麽想想,也算值了。

    京兒們陸續溜迴家裏吃晚飯。見到木琴萎靡不振的樣子,以為得了啥病症,全都聚過來,問這兒問那兒的。茂生氣道,啥病症吔,是叫酒饞瘋哩。跑到外麵逞能,去過酒癮的呢。

    正說著,洋行和鳳兒前腳趕後腳地進了院子。倆人是來看望木琴的。洋行到廠子放車時,遇到了鳳兒和酸杏在街麵上尋寶兒吃飯。他順便把木琴醉酒的事講了,直擔心木琴別再醉出個啥好歹的。鳳兒顧不上尋寶兒了,隨洋行到家裏看木琴咋樣了。倆人進來不長時間,酸杏也和國慶趕了過來。國慶還帶著個醫藥箱子,裏麵裝著打點滴用的針管和葡萄糖輸液。見木琴似乎沒啥大事,幾個人才放下心來。洋行就把飯店裏鬥酒的事講說了一遍,氣得幾個人齊聲咒罵楊賢德們全都不是個東西。拿一個女人家開涮,不得好死呢。茂生知道自己冤枉了木琴,既心疼又自愧,趕忙跑到鍋屋裏,給木琴另做小灶去了。

    木琴有些輕鬆地說道,這樣也好呢。我老早兒就怕鎮裏要伸手,向咱廠子借錢要物。這下可好了,抹下臉來封了他們的嘴巴,絕了他們的想法,也免去了後顧之憂。

    酸杏擔心道,未必呢,你可不敢放全心。不怕賊見著,就怕賊惦記著,得時時防著點兒才是。不定哪時,他們又要想法子掏咱的衣兜呀。

    木琴勉強笑道,混過一時是一時,到時再想別的法子唄。今兒,大家夥兒趕巧都來了,也別走了,就在這兒吃頓飯吧,算是我家茂生請了年酒了。隻是勞動和秋分趕迴部隊去了,不知啥時再能補上頓年酒呢。正好有些事,咱邊喝酒邊幫著議議,看咋樣搞才穩妥。

    幾個人原本想退出院子迴家吃晚飯的,見木琴說有事要商議,便都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席間,木琴便把胡、楊等人催辦的北山開發一事講了一遍,看幾個人都有啥樣的好辦法。

    鳳兒說道,看來,這事拖不得了呢。鎮上鬼催似的叫拿方案,肯定不是戲耍了。再不抓緊點兒,恐怕領導們真的要翻臉不認人了。隻是這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咋樣弄才好哇。

    幾個人都在挖空心思地捉摸著,杏仔卻在一旁笑了。他說道,嬸子,有現成的才人在身邊候著,你不用,非要傷腦費神地胡尋思啥兒吔。

    鳳兒愣道,啥才人哦。噢,你是說鍾兒吧。

    杏仔得意地笑道,對哦,這事就叫鍾兒來搞吧。他不是學曆史的嘛。弄這事,還不是小菜一碟嘛。

    鍾兒推讓道,別,我從未搞過啥規劃的,怎能弄得了項目開發這勞什子。杏仔,你別拖我下水哦。再說,我正月十六就要上學去了,哪還有時間搞調查吔。

    木琴說道,鍾兒也不用謙虛了。這事,還真就是你能行的。不就是一座山一座神廟子嘛,多找幾個人嘮嘮,三兩天也就足夠了。

    茂生顯然替鍾兒高興起。覺得自己的崽子要在眾鄉人麵前露臉出彩了,他的興奮勁頭兒不亞於自己要露臉出彩一般。他極力慫恿鍾兒道,沒啥的呀。有些個說法,我都能講出一籮筐來。趕明兒,我帶你找幾個老輩人講講,興許就把這事給糊弄過去哩。

    木琴啞然失笑道,是哦,守著我家這麽個慣於搗鬼弄神的人才,咋就沒了法子搞方案了呢。真是急糊塗了。

    木琴暗藏譏諷的話,惹得眾人一陣嬉笑。茂生有過建神廟子和求神拜鬼的前科,自是心驚。他滿麵羞色,不滿地迴道,幫你也不是,不幫你也不是,有本事你自己去搞嘛。省得我跟著幹跑腿窮撒急哩。

    木琴笑道,別,你還是幫幫忙吧。鳳兒,你這幾天也把手頭上的事全放下,幫著鍾兒組織人場。需要啥兒,盡管做,隻要盡快拿出方案就好。

    鳳兒滿口答應下來,說道,也好,先好歹把個初步方案糊弄出來。領導通不過了,再修改唄。要不的話,鎮裏的那道關卡也實在難邁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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