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氣走後,振富和桃子的叫陣仍舊持續了一陣子。直到膽戰心驚的豁牙子又是央求,又是勸哄,才算把倆人拉扯開來。桃子撂下一句話,說,你們想欺負誰人都成。想要欺負我的人,現今兒還沒生下來呢。說罷,她一把抱起晨晨,氣咻咻地迴了西院。

    振富被桃子最後的話氣傻了。他愣怔了半天,大張著嘴巴,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末了,振富羞憤難當,哆哆嗦嗦地恨道,你等著,等洋行迴來哩,我要不叫他收拾收拾這個母夜叉,就不在世上處事為人了呢。

    豁牙子不敢再出聲。她無言地進到鍋屋裏,收拾著尚未洗刷的鍋碗瓢盆。

    振富在家裏呆不住了。他悶悶地出了院門,想到街麵上遛遛,散散悶氣。剛拐過後屋牆,就一眼瞥見了銀行家院落。一種久違了的微妙情感,悄然襲上了他的心頭。

    他想起了這個院落裏的女主人,想起了香草,想起了她的諸般好來。她的身段,她的長相兒,她的慈善,她的嬌柔可人;她曾給予過自己的恩澤雨露,她現今兒的自持和自重,讓振富從內心裏感激她,敬重她,掛念她。與霸氣十足又刁鑽任性的桃子比較起來,香草是個慈人,是個讓人敬又讓人愛的柔順女人,是他振富心目中唯一一尊暗地裏敬拜著的活菩薩。

    這樣想來,振富越發記恨起了桃子。覺得她就是李家的災星,是自己的克星。香草則成了李家的善人,是自己的大救星一般的慈人。

    他不自覺地來到銀行家門前。猶豫了片刻,還是順手摘下了褲腰上掛著的一串鑰匙,打開了門鎖,悄悄地推門踏進了這座有些荒蕪的院落。

    院子裏長著一些野草,在月光下隨風搖晃著,晃出了一叢叢的陰影來。他又打開了堂屋門。屋裏的潮氣撲麵而來,混雜著濃重的黴腐氣息。振富也不拉亮電燈,就這麽神不守舍地呆立在屋子裏。似乎在追想著已經十分遙遠的事情,並試圖感受著早已不在的體驗。

    隨之,他又進到了裏間。

    透過窗戶,有清澈的月光映射進來,屋內的物件模模糊糊地呈現出來。家具的擺設還是老樣子,隻是牆旮旯裏多堆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牆壁上現出模糊的紋印。牆角上的一道紋印更清晰些,有一指來寬,像條灰不溜鰍的蛇影,垂直倒掛在那裏。想是座落在漏沙地兒的地基如振富一直以來擔驚的那樣,開始慢慢下沉了,才扯得半片屋子下墜,拽裂了牆體所致。盡管他也在牆外進行了必要地加固,依靠著外山牆築起了一座石砌的頂柱。看來,這樣的辦法並沒有起到多大作用,頂柱與牆體仍舊在不停地緩慢下沉著。

    那張曾讓他失魂落魄的大床,依然穩穩地安置在靠西南牆的一角。被褥已被齊整地疊起,堆放在床的一頭,上麵罩著一麵床單。他茫然地坐在床沿上,心裏莫名地一陣悸動。顫得他渾身乏力,唿吸不暢。他閉上了眼睛,腦袋裏重又映現出當年那一幕幕久已不敢企及的景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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