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老師跟前來探問的木琴講,鍾兒這學生腦子好使,學習也專心,成績也好。就是聰明過了頭兒,強勁兒十足,容不得別人講說。就他填報的誌願,絕不會被錄取的,隻能等明年了。

    木琴失望地迴了村子,暗自跟茂生講了老師的話。她隨口說道,鍾兒隨你的強脾氣,不吃個虧兒,是不能改的。

    這句話,反倒把茂生說火了。他嫌木琴整日隻知道個加工廠,就從來沒有上心過問過崽子考學這樣的大事,由著他自己胡折騰。鍾兒要是有個啥好歹的,就是你的錯呐。

    倆人言語不和,又互不服氣,還怕叫鍾兒聽見,便私下裏悄聲爭吵個不休。木琴求酸杏去開導鍾兒。酸杏也來過幾次,大話好話說了一籮筐。鍾兒就是充耳不聞,弄得酸杏也沒了法子。

    酸杏女人也替鍾兒心焦。她就暗地勸茂生,不要隻想著怎樣勸導,得找金蓮去問問,會不會是鍾兒衝撞了啥邪氣了。

    茂生也恍然開悟。他偷跑到金蓮家,求金蓮問問神靈,鍾兒到底撞見啥邪氣了。

    金蓮熱情地接待了茂生,並叨咕了半天,說,鍾兒的魂兒丟了,讓他爺爺給壓住了,已有一些時日了。叫他夜裏替鍾兒叫叫魂兒,也就好了,啥事沒有呢。

    茂生按照金蓮的囑咐,跑到柱兒的賣店裏,買了三張燒紙,就迴了家裏。吃過晚飯,等木琴出去了,他把杏仔也打發到京兒家去睡,自己著手叫魂兒的事宜。他用專門印燒紙的褶子,把三張燒紙打了打,折成上寬下窄的扇麵狀,壓扁捋平。又拿根白棉線,按著鍾兒的身高截下一截來,窩成一個線團,並留出一小節線頭,平鋪在燒紙上。待鍾兒躺倒在床上悶睡之後,他就把燒紙對了堂屋門口,點火燒幹淨了,隨即關緊了門,靜候著鍾兒的魂兒盡快歸來。如此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夜,第二天仔細觀察著鍾兒的一舉一動,卻依然如故,不見一絲兒好轉。

    酸杏女人每天都來看視鍾兒。聽了茂生的講說,自是著急。她又鼓動茂生去找四喜試試,說,四喜的卦很是靈驗,山外的人都找他算命打卦的,靈得緊呢。你去找他給鍾兒算算,看哪年能考上學。他也隻是叫考學的事鬧騰的。隻要有了準信,消了鬱悶,順了心氣兒,病也就好哩。

    正是有病亂求醫。六神無主的茂生果然聽信了酸杏女人的話。他巴巴兒地去求四喜,給鍾兒算命打卦。

    現今兒的四喜,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因了強脾氣不管不顧地外出學藝的實誠人了,更不是那個獨自闖蕩江湖受盡屈辱的流浪漢了。他靠著賣身偷學來的手藝,整日安穩地蹲坐在家中,風吹不去雨淋不著地掙著不費吹灰之力而自動送上門來的鈔票。地裏的活計,他基本上不用插手,有女人桂花和等兒、人民兩口子操持。他也不再吸那杆嗆人的旱煙袋了。整日叼著“藍金鹿”牌的香煙,喝著茶水,悠閑自在得賽上了活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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