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和著眾人,大大地渲染了一番柱兒的不幸身世和度日的艱難,說這樣的好事就得讓給柱兒呢,咱不齊心協力地幫襯他拉扯他,還能等誰人上陣哦。他還當場表示,就叫銀行在供銷社多幫襯著柱兒。一有個緊俏貨物便宜商品什麽的,就先盡柱兒拿,不能便宜了別人呀。好像銀行在供銷社裏是個什麽大官,權力有多大似的。

    振富的話,分明是話裏有音。銀行和四方共同承包了供銷社飯店,至今已一年有餘。倆人齊心協力地操辦著飯店,早已使店裏的經營大有起色。倆人還計劃著再怎樣擴展經營項目,拚命地往大裏發展。平日裏,村人提說此事,都把二人相提並論。就如同說書人在講說楊家將時,順口就是孟良焦讚,從沒有個你前我後你高我低之分。但是,振富今晚的話裏,卻獨獨撇了四方,單單提說銀行。這就讓振書聽後心裏怪怪的,心氣不順。

    幾個人接下來的言談神情中,就發生了許多細微地變化。酸杏、振富、振書仨人之間,沒有了初時的坦誠與熱切。相互間的提防和謹慎,就隨處可見。隻有茂生和酸棗渾然不覺。他倆依然如舊地提說些話頭兒,跟著聊說一些話題。

    事後,木琴也獨自進行了認真反思。她覺得,自己的錯誤早在一開始叫京兒去請眾人時,就已經犯下了。試想,當晚請來的雖是些長輩,也是各門裏各幫派的代表人物。他們的身份所代表的身後利益卻各不相同,早已不像先前那樣互相兼納包容。酸杏既是代表了賀姓人家,又明白無誤地站在了木琴一邊,設身處地地為木琴著想,替她排憂解難。振富代表了大部分李姓人家,卻又腳踩三隻船,與振書是本家,又與茂林硬頂相搏,還要跟酸杏、木琴睦鄰友好,同時又揣著自家小算盤,心思複雜得讓人搞不清鬧不明。振書暗地裏支持茂林跟木琴、振富等人鬧生分,卻又是酸杏的親家,並有自己的另外打算。這樣一群人坐在了一起,怎麽會有好場麵。

    好在幾個人都是在大風大浪裏曆練出來的,自然不會像青頭毛小子們那樣,一個不高興,說翻臉就翻臉,說惱人就惱人的。他們都能夠沉得住氣,壓得下光火來,麵和心不和地應付完了酒場,便都強裝歡顏地拱手道別而去。

    夜裏,鍾兒和杏仔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直賴在鍋屋裏不走,聽大人們清談。直到困得眼睛睜不開,眼皮子直打架了,倆人還在努力堅持著。茂生看出了倆人的心思,說這麵土炕太小哩,人多了睡不下,你姥爺也歇息不好呢。說著,就要往堂屋裏轟趕。

    木老爺子道,不用,不用,就叫他倆跟我一起睡吧。這屋子暖和,小心凍著了。我喜歡這倆孩子,有些話還沒有時間問呐。

    倆崽子巴不得這一聲。倆人哧溜地竄到了土炕上,躺在鮮豔整潔的炕麵上再也不肯起身了。

    木琴見狀,便笑道,也好,就叫爸好好地給他倆上上政治課,教育教育他們做人做學問的道理。省得見天兒跟野馬駒子似的,不知學習,隻知道四處懶散撒野。

    茂生不好意思拂了老爺子一片好意。他瞪了幾眼炕上的倆崽子,囑咐了幾遍不能胡鬧不能妨礙了姥爺睡覺的話,便與木琴迴到堂屋裏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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