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木琴吃完飯,鳳兒就把下午工地上的事講說了一遍,說,要不是我爹給震唬了一下,還不知要出多大亂子呢。

    木琴半晌沒說話。她早有心理準備。上午工地上的安然無事是暫時的,不會就這麽風平浪靜的。沒想到的是,這麽快就會出事,而且還動了真格的,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一股憤慨之氣直衝木琴的腦門兒。她的憤慨既來自於工地上的鬧事群毆,也來自於振書金蓮等人的胡攪蠻纏,更來自於振富的裝病和茂林的耍滑,以及大小村幹部們的事不關己。關鍵時刻,隻讓尚還稚嫩的鳳兒在前麵當炮灰衝鋒陷陣,還是已經下台的酸杏出來收拾殘局,他們卻躲在背後瞧熱鬧。這叫木琴忍無可忍了。

    木琴說,你這就去下個通知,叫所有幹部們都到大隊辦公室開個緊急會議。不管是患病的,還是瞧病的,一律不準請假缺席。要是有下不了床的,咱就到他床邊開去,隻要他樂意就行。

    鳳兒一陣風地出了屋子,下通知去了。

    夜裏的會議,完全被木琴近乎失控了的憤慨情緒所左右。

    會議的發言權隻屬於木琴一人擁有,其他人隻有聽的份兒了。整個辦公室裏,一直迴蕩著木琴激憤的聲音。訓斥上一陣子,又分析上一陣子,再訓斥上一陣子,沒完沒了。茂林振富及大大小小的村官們都閉緊了嘴巴,一個勁兒地吸著濃烈的旱煙袋,一聲不敢吭。他們從未見過木琴發這樣大的火氣,橫眉豎目,眼珠子睜圓,臉色陰鬱,臉麵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活脫脫一副下午工地上酸杏那種要吃人肉喝人血的兇狠模樣。在桌子上那盞煤油燈昏暗的光影裏,木琴指手畫腳,身影忽明忽暗,就像陰曹地府裏審鬼的判官。

    木琴所以要擺出這樣一副架勢,除了想給這些滑頭們一點兒顏色看看,震懾一下他們的氣焰外,更為主要的是,她預料到了將會由此引發出深一步地危機。試想,工程才剛剛開始,便激發出這麽嚴重地衝突。隨著工程的進一步拓展,肯定會有更大更深的矛盾出現。在這種情況下,村班子內部竟然出現了明杖執火般地分裂和內訌,必然給對立的一方帶來火上澆油般地鼓勵和支持。如此下去,工程的夭折,也僅是時間早晚的事了。什麽叫禍起蕭牆,什麽叫後院失火,現在的杏花村正在上演著這一幕。

    會議一直開到了深夜,木琴的嗓子已經沙啞,喉嚨裏像要竄出煙火來。最後,在木琴的直接提議下,會議形成了四點決議:一是村幹部必須端正思想,擺正自己的位置。如若繼續這樣下去,大隊將提請公社免除其現有職務,讓給那些積極上進年富力強的人來幹。二是重新調整分工,製定出嚴格的責任製度,下達具體工程權限和承包任務。完不成的,盡早退位讓賢。三是對那些還要繼續鬧事的人,堅決予以打擊,決不退讓手軟。誰要是還想挑事鬧事,阻礙了工程進展,就直接報告公社,讓公安的人來處理。四是把出工人員的勞動都記入義務工。通知那些不願參與工程勞動的人,三天內還不主動參加的,就取消大隊組織的所有公共活動,包括杏林管理和杏果銷售。年底,還要自家拿出錢來買義務工,算是對大隊組織的公務活動所進行的必要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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