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他做不到,或許他能夠做到,但是他卻不願意如此。不管怎麽說,袁世凱將自己陷入了死局。也許在這幕後,有些許推手。


    電文中雖然沒有一句話提及到要求我迴到國內去,但是即便是這樣,我肯定也能明白袁世凱的用意。他是絕不會在自己焦頭爛額的時候,還會想起來拿出一點點時間來詢問我的病情的。


    接到了袁世凱的電文後,我要做的除了收拾行裝準備迴國之外,自然要給他迴複一封電報了,我在電文中首先感謝了袁世凱的關心,同樣的我也表示自己的日本之行我的病情能夠得以控製,全是因為袁世凱他的應允,也就是表示我、日後的生命來源,不是源自於自身,而是源自於他袁世凱的放行。


    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話,袁世凱肯定對此會一笑了之,隻不過我知道,我最後的那句話,才是他最想要看到的,那就是“鍔已定於即刻歸國,不在停留。”雖然這是一句保證,但是袁世凱要的就是我的這句保證。


    小鳳仙對於我突然提出迴國顯然非常的不理解,而且表示堅決的反對,因為她看的出,在日本的治療確確實實的對我的病情有一定的效果,而且她也從日本醫生的口中得知了我的病情還是有一點點迴複的希望的。


    所以她希望我能夠留在日本安心的養病;我也和她說過,如果我不迴國的話,那麽將會可能要發生什麽,以及我必須迴國的理由,但是這一次小鳳仙並沒有與從前那般對我的決定表示理解。


    反而她還與我耍起了性子,她說如果我不能夠好好的是在日本養病的話,那她就要留在日本,不跟隨我迴到國內去,同時還表示如果我的身體進一步衰弱的話,她將不會再照顧我,而且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之後。


    小鳳仙還表示,如果我這一次不能夠聽從她的意願的話,那麽她將不會再承認是我的女人,或者說她將不會再在人前承認我是她的男人,甚至於她還威脅我說如果我不堅持留在日本養病治療的話。


    她就要公開我的計劃,而且還要想方設法的毀掉我的名聲、名譽,我知道她這一次不是在開玩笑,因為這樣的話也隻有認真的時候才能夠說的出來,當然了,這不是讓我如此判斷的核心因素。


    真正讓我肯定自己判斷的,還是因為小鳳仙這一次說出來的這些話,這些威脅全是她能夠做到的,而且是輕而易舉就能夠做到的,並且其結果,於她於我,都是肯定的,是不會改變的。


    其實這個時候我猶豫了,我真的猶豫了,當然我不是在乎自己的身體,因為我自從當兵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早已不再在意自己的生命了,我在乎的,是名聲,是計劃,是未來的作為。


    小鳳仙真的很了解我,她那捏住了我的命脈,她知道我在意什麽,不在意什麽,其實在此時此刻,我真的有一些後悔了,後悔我不該對她說那麽多,不是因為我不信任她,而是因為我太信任她了,反而再這樣的時候被她捏住我的命脈。


    而且實話實說,此時此刻,我真的有一種想要做掉她的感覺,我不知道這是一時的衝動還是什麽,總而言之,這是我實實在在所有的想法與感受,或許這就是絕情吧,當然了,我雖然有這樣的想法。


    可我不會付諸於行動,再者說,我手裏此時並沒有槍,且我也不是這種意氣用事的人,或許我是有江湖意氣的,但是我的意氣向來隻會對外族人如此,抵禦外悔才是現在真正應該去做的。


    也許是小鳳仙看出了我眼神中的殺意,亦或者是她意識到自己的堅持觸動了我,她改變了之前的態度,不再堅持自己的強硬,反而換了一種相對婉約的方式,我知道她還是不死心的,她還想要盡最後的可能,勸導我。


    但是我的決心已經成鐵,而且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我絕不能因為什麽人的什麽話而改變自己的想法。終於,在又一輪的深切商榷之後,小鳳仙最終放棄了自己的想法,雖然從那時候起,她就暫時的沒有給我一個好的臉色。


    但是不要緊,隻要能夠如實的執行計劃,這就可以了。迴國的旅程和來時相同,隻不過有些不同的就是,在迴去的路上,我未見到那幾張熟悉的麵孔,或許這是袁世凱有意為之吧,亦或者他們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但是不管怎麽樣,當輪船安全的停靠在天津港口的時候,我知道,真正的勾心鬥角,陰謀陽謀此時此刻,開始了。陳敏麟肯定是在這裏迎接我的,而且因為我會帶迴來大量的藥物,所以他還特意的找來了幾個人與他一同來接我們。


    一路上無話,待我迴到北平安置好了一切之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大總統府當麵的對袁世凱道謝,而且更重要的是,我這一次日本之行,雖然沒有什麽太過於直接的消息,但是我還是從哪些同窗、老師的隻言片語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無論袁世凱如何,無論怎樣,這些有可能有利於國家的信息,我肯定是必然要全盤複述給他的,到了大總統府袁世凱熱切的接待了我,與之前的任何一次會麵都不同,這一次袁世凱是在大總統府內備好了酒宴接待我的。


    作陪隻有楊度一個人,袁克定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當然了,這樣的酒宴也不是他能夠參與的,但是因為隻有我們三個人,這一點倒是讓我有些想不通,不過酒宴結束之後我的這個疑慮也就隨之消失了。


    酒宴上,我自然是要先行的對袁世凱進行感謝,我端著茶,因為我的毛病已經不能飲酒了,這袁世凱是知道的,所以他特意的給我備下了香茗,允許我可以以茶代酒,我端著茶,對袁世凱致謝。


    道:“感謝大總統能夠允許蔡鍔日本之行。”袁世凱笑著搖了搖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臉的疲憊之色,道:“其實鬆坡啊,不是我之前不允許你去治病,治病嗎,這個東西關係到自己的身體、生命,無論任何人都不能阻攔別人去治病,不然的話,和謀殺也就沒什麽區別了,之所以還讓你的病情拖延了這麽長時間,其實我想你也能夠理解,畢竟現在國家是多事之秋,內憂外患啊……”


    我笑了笑:“蔡鍔明白。”“明白就好,能理解我這就足夠了。”說著,袁世凱一口喝幹淨了杯中的酒,楊度見此,倒是沒有跟著喝一杯,而是又給袁世凱斟滿了酒杯,之後對我笑著道:“怎麽,鬆坡,這大總統都喝了,你這還不喝嗎?”


    幹笑了一聲,我喝了杯中的茶,而後我們之間的話題就此開始了,袁世凱或許還是在試探我吧,他對我問道:“鬆坡,這趟日本之行看起來你的病有了一定的緩解,怎麽樣,有痊愈的可能吧?”


    我點點頭:“是啊,日本醫生說如果我能夠長期的接受係統治療的話,還是有可能恢複的,當然了這個可能性不大。”


    “那你怎麽不在日本繼續治療那?你發一封電報迴來就好了,何必趕迴來那?怕不是因為我的那封電報吧?那你可就誤會我了鬆坡啊,我就是想問問你的病情怎麽樣了,你可是昭威將軍啊,以後很多事情上還要依靠你來為國家出力,你可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啊,要不這樣吧,你既然迴來了,就休息休息,然後過幾天,你再迴去,好好的養病,什麽時候在那邊把病養好了,什麽時候再迴來。”


    袁世凱說的情真意切,而且疲憊的容顏上還有一絲的歉意,就好像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的,是我誤會了他的用心,如果我不是經曆了那麽多的話,如果我僅僅是剛來到北、京的時候,恐怕我真的就會就此相信了袁世凱所說的。


    但是很可惜,現在的我,早已經不是了當年的那個我。我對袁世凱道:“大總統,您誤會了,其實迴國這件事是我早就已經打算好的了,現在國家與日本之間的關係非常的微妙,而且國際上的態勢也不是很好。”


    “雖然我現在沒有什麽作為,但是我還是政、府的將官,我的身上很多的點或許我的所作所為就容易被小人拿去大做文章,以至於引發輿論甚至是對國家不利的相關問題,這些都是我需要注意的。其實我在去日本之前我就打算好了,我這次日本之行,就是看一看我的身體,然後如果能夠藥物控製的話,我就到時候多買一些藥物迴來,如果實在是……那也沒什麽,畢竟這麽多年了我也習慣了,再者說作為軍人,國家利益第一。”


    聽我說完,袁世凱不由得點了點頭,片刻的沉默後,他對我說道:“其實你能這樣想真的很好,說實在話,我其實也在考慮這方麵的問題,但是相比之下,我還是更關心你的身體,這樣吧,既然你也咋就打算好了,我也就不在勸你什麽了,但是有一條,咱們說好,那就是不管你怎麽決定的,怎麽想的,你都要定時的去日本複查你的身體,知道了嗎?鬆坡。”


    我略作深思熟慮的樣子,而後滿眼感激的對袁世凱說:“蔡鍔,多謝大總統!”而後端起了我麵前的空酒杯,毫無預兆的從桌子上的酒壺裏斟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袁世凱、楊度二人見我如此,不由得驚異起來!


    那我那數萬滇軍的性命,也就不會再歸於我的手中了。這是我不能夠允許的,也是我絕不願意承受的,不是我這個人貪慕權力,而是說實話,我對於他們其中的一些人並不信任,倒不是在推進國家進程的方麵不信任。


    我不信任他們的,是他們在戰場上的能力。我不可能把自己的部隊交到一群不懂戰爭的人手裏,我絕不會讓滇軍的兄弟們白白的喪命,軍人不怕死,但是軍人害怕死的沒有意義。而沒有意義的死亡與犧牲。


    將會給他們帶來的,是作為軍人最不願意也最不敢接受的結局,那就是遺忘,被人所遺忘,這是多麽悲哀的一件事啊,軍人為了國家而犧牲,犧牲了自己的家庭與性命,拋頭顱灑熱血,卻被後人所遺忘。


    太悲哀了。所以為了我的弟兄們不會白白而死,繼而會被後人所遺忘,我絕不會將他們轉交予他人之手,絕不。


    孫文在我在日本的這段時間內,一共三次派人來找我希望與我取得聯絡,但是都被我所拒絕了,我相信這一切袁世凱派來監視我的人必然都看在眼裏,可是也許吧,正是因為這樣,袁世凱怕是更加的不會相信我了。


    因為他或許會認為我與孫文之間是在配合著演出,演出一場戲劇,從而蒙蔽他的雙眼,以至於未來弄他一個措手不及。當然了,這肯定不是我的原意,而且我也從來沒這樣想過,這一切的可能性都是袁世凱的多疑所造成的。


    我揉了揉小鳳仙的頭,而後看著她問道:“那你知道忍者為什麽要自稱為忍者嗎?”小鳳仙想了想,對我道:“聽你剛才說的,或許忍者就是要忍受其他人所不能忍受的或者是不能承受的吧,因為他們的毅力所以才自稱為忍者吧。”


    我點點頭,首先我必須要對於小鳳仙給出的這個答案以肯定,雖然她的答案並不能算是完全準確,但是至少還是有一定道理的,而且說起來,其實忍者所遵循的忍道中,確實有這麽一條,那就是忍受其他人所不能忍受的,或是痛苦,或是困厄,總而言之,忍者,是必須要有忍耐的。


    說到這裏,其實我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在日本的時候,我與楊度之間的一次有關於忍者與忍道的辯論,或者說是討論吧;我便把我們當年所說的這些,當做是對於小鳳仙的迴答,複述給了她。


    當年我與楊度都曾對於日本的忍者以及忍道有過較為深切的討論,我認為忍者的真正含義其實不過就是遵循忍道而生存的一群人,忍者的核心不在於人,而在於他們所遵循的忍道,因為人或許會因為自己的性情、地位的改變而發生變化。但是已經形成了條文規定或者說是存在宗教含義的忍道的規則,是不會改變的。


    而楊度確認為,忍道的根本還是在於人,而非是一個理論或者是辯證,他認為忍者的精意在於人對於忍道的認識,也在於對於忍道的不停完善,最初忍者到底源於何方,忍道的根源核心要義到底是什麽。


    這些已經沒有追根溯源的必要了,因為無論是怎樣的理論或者是教義最開始的出發點肯定好的,但是好卻不夠好,因為無論忍道的起始之人是誰,都必將不能夠直接的給出一個最完善、完美的教義。


    所以這就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忍者來把新的更好的教義加到裏麵去。看起來我與楊度在對於忍道的看法上是持有相悖觀點的,但是實際上而言,雖然我們兩個是在討論忍道,但是實際上,我們討論是各自的人生發展軌跡。


    相比之下我倒是覺得反而是這個煙紅柳綠的地方更能給我家的感覺,小鳳仙因為我的入住,這麽長時間以來,她的生活方式也已經改變了,我們兩個每天按時睡覺,按時吃飯,整體來說除了這地方不是我的家之外,其他的已經都非常的自然了。


    每天早上起來,小鳳仙總是會和我一同到北海邊上走一走,她說雖然現在的天氣還比較冷,但是早上的空氣,尤其是經過了一夜的霜凍後,清晨剛剛溶解的空氣,還帶著北海的味道,能夠最潤我的咽喉與心肺。


    其實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而且說起來,這樣的閑情雅致,我在雲南的時候是非常難得的,雲南的軍政要務頗多,而且雲南是邊陲之地,即便是前朝時亦屬於蠻夷之地,教化未開,所以署理雲南的軍政要務是非常勞心勞神的。


    雖然到了北、京以後,我說麵對的從軍政變成了生死,但是總體而言生活上還是相對安穩的,畢竟北、京帶給我的威脅,都是存在於光明之下的隻要不是暴露在陽光之下的問題,那麽一定意義上來講,就算不得是什麽問題了。


    而且自從從日本迴來之後,小鳳仙每天還都願意學著日本菜的風味,給我做一些小食,當然了那些生的東西,冷的東西肯定是她不會給我的,她多數給我烹飪的都是一些類似於天婦羅這樣的食物。


    或者是日本風味的串燒,當然了,食材肯定是取自於北、京的,但是調味料上,都是我們從日本買迴來的,其實說實話,我們兩個人都知道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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