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這一百餘人全部死去不算,主要的還是他們未死被捕後的遭遇。


    那種場麵楊度雖然已經對我進行了詳細的描述,可我卻不願意再一次重複出來,因為那實在是太多餘令人感到心寒了,這樣吧,我簡單的解釋一下吧,具體會是怎樣的場景,大家自己去想想就好了。


    唐代著名畫家,有著畫聖之稱的吳道子。曾做壁畫《地獄變相圖》,相傳吳道子所繪之地獄圖,上無一酷刑、惡鬼,亦無銅蛇鐵狗,淒淒慘慘戚戚,悲悲切切哀哀,皆出於人世百態。


    所畫也不過就是世間人,世間事,可是卻叫人看了不寒而栗,肝膽俱裂。雖然雷振春在繪畫上沒有吳道子的境界,但是他的行為以及做法,卻能夠給人以與吳道子所繪《地獄變相圖》相同的效果。


    高度的精神壓力,以及來自社會各界的不同輿論聲,日子實在是越來越難以安定了,江朝宗在這期間曾與我談過一次,說起來他來找我的目的其實與之前的那些人沒有什麽區別,但是他對我的態度卻與之前的眾人不同。


    或許是江朝宗這一段時間內手上沾染的血腥太過於濃烈了,使得他這個平常日子永遠微笑著麵對任何人的老家夥,竟然會有些頤指氣使的同時,讓人在很遠的距離下,就能感覺到他的跋扈。


    與之目光相對的話,若是常人,怕是要心生膽寒之意了;確實,這一段時間的殺戮也好,亦或是他口中的“肅清”也罷,總而言之,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確實改變了江朝宗這個人的氣質。


    雖然之前他就是一個恐怖的家夥,但是就沒有現在這樣張揚出自己的性格,或者說他現在的氣質上,已然與之前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雖然性格沒有大的變動,但是至少做事方式上,以及言談舉止間。


    他將自己的嗜殺與血腥,顯露無疑了。其實我挺想不明白的,我知道江朝宗來找我肯定是受了袁世凱的命令,他是來給我一個警告與警示的,但是其實真的很想不通為什麽袁世凱會讓他來和我談論相關的問題。


    假如來找我談及此事的是楊度啊,亦或是蔣百裏啊,或者是和我沒什麽大交情可是卻相會欣賞的張鳳翽,哪怕就是徐樹錚我都能夠理解,可是為什麽要派遣江朝宗這樣的一個人那?


    倒不是他這個人如何,實在是我與他從根本上來講就是兩個戰線的人,我們兩個人之間是毫無交集點的,除了同朝為臣之外,怕是我們就再沒有其他的相關的關聯了;不過那,雖然那個時候有些想不通。


    可是在我與其交流之後,我還是清楚了,袁世凱為什麽會派遣他來找我,而且目的上還不是拉攏我,隻是為了給我一個警示,以及隱意下的警告。現在在社會上製造輿論且幫助袁世凱為其籌劃的人中。


    江、雷、陸三人可以說是正處於風頭正勁的階段,三個人的殺戮確實在一定意義上止住了一些有關袁世凱不利的輿論以及信息,所以袁世凱真的想要給我一個警告的話,那麽這三個人無意識最好的人選。


    這其中因為陸建章需要督署湖北軍政要務,而且還要不停的與其相鄰的各省份內進行必要的鎮壓活動,所以他首先被排除了。而剩下的兩個人中,我與江朝宗雖然交集不多,而且從本質上來講我們就不是同一個類型的人。


    但是至少我與江朝宗沒有太大的過節,而且在麵子上我與江朝宗也從未發生過任何矛盾;而雷振春這個人那,自從上一次他當著袁世凱的麵給我道歉之後,也就是因為雲吉班門前的那件事而我“大發雷霆”的時候。


    從哪開始我就知道他對我是存在芥蒂甚至是懷恨在心的,雖然他表麵上沒有表示什麽,但是我知道,雷振春這個人的性格是暴虐的,而且怎麽說那,他在很多事上雖然懂得謙讓、隱忍、退步。


    但是反之,在一些事上他這個人是絕對的睚眥必報,而且說到根子上就像我看不上他一樣,雷振春對我也是非常不屑的,其實他的這個想法是可以理解的,雖然在軍銜上我是他的長官。


    但是實際上我手中是一點權力都沒有的,雖然他雷振春也不過是才剛剛走上青雲路,但是從我來京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有了一定的權力以及地位,但是出於種種情況吧,他還是要對我這個什麽都不是閑職。


    恭敬一些,謙讓一些,禮敬一些。這些雖然看起來沒什麽,而且他也做到了,但是我知道,他的心裏對此是存在一定的負麵情緒的,而且說起來這算是一種積怨,一絲一毫可能無所謂。


    但是長時間的累計至下,當這些怨氣或者是不滿達到一個峰值的時候,這就需要均衡的製約點,也就是當他對我的這種不滿達到一個峰值的時候,我假如說能夠選擇退一步或者是改變自己的對他的態度。


    亦或者是強製性的,讓他改變我的態度的話,那麽這個峰值雖然不會下降,但是卻能夠繼續保持平穩,可是假如這個均衡製約點被破壞,亦或是當他的峰值達到最高點的時候,我沒有做出行動的話,那麽一旦他對我的怨氣爆發的話,雖然可能為了大事計而不會把我怎麽樣,但是我們兩個人之見的平衡卻已經崩塌了。


    顯然的,這個峰值早就達到了,但是我的選擇確實對此無動於衷,也就等同於此時我與雷振春之間的平衡製約點已經崩塌了,而他那,也是為了大事計而不會對我如何,可是現在他的手裏掌控的權力。


    在這樣的權力之下,雖然依舊能夠保證他不會把我怎麽樣,但是當我們倆個人麵對麵交流或者是相互之間出現交集的情況下,他對我的態度必然會產生改變,這樣的改變也許本無所謂。


    但是當他改變了對我的態度之後,那麽我對他的態度自然而然的也會出現改變,這樣一來的話,兩個相對立的情緒觸及在一塊的話,如果雙方能夠很好的克製的話,或許還不能怎樣,但是其中一方假如沒有能夠很好的掩飾或者是克製住自己的情緒的話。


    那麽後果是非常難以預料的。所以經由以上理由,雷振春顯然不是一個好的人選,因為如是他給我提出警告的話,那麽很有可能會直接導致我潛返雲南,雖然我正準備這樣做。或許袁世凱是知道我的打算的。


    所以他才沒有派遣雷振春來與我交流,他還把雷振春的情緒會給我一個潛返雲南甚至是公然返迴雲南的借口,這絕對是袁世凱所不願意看到的,而且說起來,假如現在雲南的局勢是完全掌控在袁世凱手裏的話。


    或許他還不會在意,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的,或者是他計劃之外的事情,已然成了現實。我知道其實袁世凱當初調唐繼堯來督署雲南其實第一是做戲給我看,因為唐繼堯與我的關係不同。


    而且其在滇軍中也有一定的聲譽威望,所以袁世凱才會調他過來的,這樣不但能夠有效的安撫雲南的部隊,同時也是向我表示,他並沒有派遣自己的親信去署理雲南,也就表示他並不是想要吞掉雲南這個地方,從而能夠讓我放心的來到北平。


    其二,其實現在我明白了,袁世凱這樣做其實也有有意為了拉攏唐繼堯的,因為此時唐繼堯不但督署雲南軍政要務,而且他之前鎮守的貴州還是在他的控製之下的,袁世凱這一招借花獻佛其實非常的高明。


    不但首先的安撫下了我的牽掛,同時也把一個全新的雲南,精銳冠絕天下的滇軍整體的交到了唐繼堯的手裏。這是多大的一份厚禮啊?袁世凱其實當時應該是希望唐繼堯接手雲南和滇軍這份厚禮之後,對他感恩戴德的。


    從而加入到他的麾下,可是也許是他失算了吧,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唐繼堯這個人真的就這麽在意我們之間的情誼。不管怎麽說吧,唐繼堯接手雲南之後,並沒有按照袁世凱的預期發展。


    他不但沒有直接歸附到袁世凱的麾下,同樣的他唐繼堯也絕對沒有過分的表現對我的忠心與情誼,這就出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其實我與袁世凱都明白,唐繼堯此時的做法就是隔岸觀火。


    江朝宗其實來找我給我的警告並沒有什麽,因為即便是他不來和我說那些無聊的話我也不會怎麽樣的,畢竟現在的情況下我還是需要安靜的等候,陳敏麟帶迴雲南的確切消息之後我才會行動。


    但是還是值得一說的,就是這一次江朝宗來找我之後,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這一次來過之後竟然會非常巧合的讓我與他、我與雷振春甚至是我與袁世凱之間出現了一個均衡點,這個均衡點非常的不易被打破。


    當然了,這不能表示什麽,但是至少的這個均衡點的存在,能夠讓我在一段時間內得到安穩且還有機會借著這個均衡點從而獲得一定的內閣權力,畢竟我與江朝宗之間的交流,我的應對方式是非常有效的。


    哪怕隻是滿篇廢話的電文,我想我也不會如此,自從他離京之後,竟然就好像石沉大海一樣,到雲南也沒有給我來一份電報報一下平安,而且我也曾向雲南發過電文詢問過他是否已然安全到達了雲南。


    但是無一例外的,都沒有迴訊,這讓我不得不產生了不好的預感,但是我還是樂意相信陳敏麟能夠很好的完成這項艱難的任務的,但是出於惦念吧,我還是又發了一份電報,電文的內容是我要他在雲南采購藥材的同時。


    一並采購一些雲南的特產,食物啊,包括茶葉之類的,到時候我也好用這些東西去做一做人情。當然了,誰都知道這絕不是我發電的主要目的,而且我所惦念的也絕不是陳敏麟個人。


    其實說起來有些無情,但是一個陳敏麟相對於我而言,我們兩個對比之下,哪一個更為重要自然不言自明,我真正惦念的其實還是雲南的情況,我真的很害怕雲南此時已然完全的陷入到了唐繼堯一個人的掌控中。


    雖然我不該如此假想,但是沒有辦法,唐繼堯真的變了,尤其是在我來到北平之後,他在一些事情上的做法,實在是讓我很難以再向從前那樣相信他,當然了,我不會因此而怪罪他,一句話,一切都是出於現實。


    這是無可厚非的,也隻有講求實際的人再這樣的年景下才能生存下去。不過,說來也許是我過於擔憂了,又過了一個星期,陳敏麟迴來了,而且他不單單是采購了我需要的藥材,同時還大包小裹的帶迴來滿滿一車的雲南特產。


    雖然我見他迴來非常的高興,但是從他所帶迴來的物品中我知道,他一定是接到了我的電文的,但是這樣一來我就不得不遷怒於他了,既然他都已經接到了我的電報,可是為什麽他不給我迴電那?


    不要說我是他的長官,即便就是出於禮貌他也應該給我的迴電的不是嗎?但是當著外人的麵我自然是會與他計較什麽;因為這一次陳敏麟是和袁克定的手下一同去雲南采購的,雖然說不上那些人的真實目的是什麽。


    但是這一趟雲南之行,他們還是較為辛苦的,一桌宴席是必不可少的,當然了,合理的酬金也是應該的,雖然按道理講我不該給他們什麽酬金,畢竟他們是接受了袁克定的指派才會這樣做的。


    但是人情就是這樣,雖然我這個人比較藐視人情的作用,但是現實告訴我,人情這個東西是必須要有的,而且這個東西是越多越好的,當然了,不是欠人情,僅僅指的是人情。這一餐宴席其實非常的沒意思。


    雖然那些小東西吃吃喝喝的很高興,但是對於我而言,雖然和他們同桌而餐,但是我真的沒覺得這有什麽值得好高興的,而且這也算不得是享受,因為我這桌宴席是在雲吉班辦的,所以真的論起來的話,也就是和在家吃一頓便飯沒什麽區別。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當這些小家夥一個個吃飽喝足之後,送走了他們,我才把陳敏麟叫到了屋子裏,小鳳仙此時對我的了解已經非常的清楚了,他看到我把陳敏麟叫到房間裏就知道我要和他談論一些事情。


    小鳳仙此時根本不需要我給她什麽示下,非常懂事的自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此時的房間裏就隻剩下我與陳敏麟兩個人了,我當然不會用指責或者是質問作為談話的起始,因為這是極其不明智的。


    哪怕對方是你最信任的人最好的朋友,甚至是你的親兄弟,親屬,也不可以用這樣方式作為談話的起始,道理很簡單,假如你使用指責或者是質問作為談話開口的話,那麽無形中就給你與對方之間產生了一個破裂的隔閡。


    這是非常不利於談話的,而且說起來,假如真的是什麽非常重要的問題的話,這樣的隔閡或許能夠直接改變談話的結果,或者是你所需要得到的結論,這都是於事情不利的,而且容易危機到自身。


    我用一種相對輕鬆的方式作為談話的起始,我先是笑著看了看陳敏麟,而後對他開口道:“這一趟可是辛苦你了,家裏還好嗎?”“家裏非常好將軍。”陳敏麟迴答我說:“老夫人還有夫人都非常好,將軍的官邸……”


    我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看著他此時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的方法成功了,其實我所問的這個“家裏”,是一個非常廣義的詞,即可能是指我的家裏,同樣的,也可能是指陳敏麟的家裏。


    也有可能我詢問的是雲南的情況,因為雲南是我的勢力的根基,所以稱其為“家裏”也不足為奇。雖然我這樣得問沒有什麽毛病,但是卻有瑕疵,那就是容易讓對方無法準確的定位我所問的到底指的是什麽。


    而且人都是有自己的思維方式的,所以在對於不定性問題的時候,都容易先入為主的把自己的想法作為第一迴答的根據,顯然的,陳敏麟就犯了這樣的毛病,但是恰恰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打斷了陳敏麟的話,看著他的樣子,我不由得笑了笑,而後對他道:“敏麟啊,我問的是你家裏怎麽樣了,老太爺身體還好嗎?你離開雲南也有一段時間了,這是我的問題,這一次迴去有沒有好好的陪老人家聊聊天吃幾餐飯啊?”


    見我這麽一解釋,陳敏麟不由得一笑,而後眼神中頗有感激的對我道:“您掛心了家裏都好,我爹現在身體也挺好的,沒事的時候還能上山去打一點鬆茸什麽的胃口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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