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有人說世界是殘酷的。


    我非常認同,隻不過,我想我知道世界因為什麽而殘酷。


    它太美好了,太美麗了,充滿了希望,充滿了光。


    越是美好的,就越是殘酷。


    任何事物都有一個飽和值;就像一座不可以逾越的山,多少年來數不清的人試著去攀登,想要最終翻越它,看一看它背後的風景。


    有人半途而廢,大多數都是如此;也有很少的人,成功了。


    他們看到的是什麽我不知道,可是從我仰望處所看到的神情,我知道,那是又一份超乎想象的美好。


    不過,應該更加殘酷。


    我想要得到一切我想要得到的。


    我想征服一切需要被我所征服的。


    有一段時間裏麵,我好像做到了。我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我征服了任何需要被我征服的。


    那個時候,我開始沉浸在那種榮耀中。


    我享受出現在我榮光下,每一個人對我的稱讚。或男或女,或老或幼,生人朋友……一切出現的人,一切稱讚我的人。


    我享受。


    我癡迷。


    我沉浸。


    我迷失。


    我混亂。


    我,無法自拔。


    就好像是泥潭。讓我深陷,漸漸將我吞噬,讓我掙紮,卻無用。讓我吼叫卻不會被他人所知。


    那是一段封閉了我一切理性的日子。


    像是一個籠子,沒有光可以透過的那種。籠子裏有稀薄的氧氣,讓我可以維係生命,可那本就稀薄的氧氣,雖然看起來無窮無盡,可不知不覺的,在流失。


    當氧氣耗盡,當我已無力掙紮。


    我看到了眼前的鐮刀,那是收割與解脫。


    鐮刀堪堪揮起,當它即將斬下的刹那,不知從什麽地方,氧氣,又來了。


    它讓我貪婪的撕咬它,甚至不停的主動送進我的嘴裏。


    鐮刀消失了,我慶幸,又後悔。


    可一切已經不再重要了;又迴到了那個原點,在沒有一絲光的籠子裏,稀薄的空氣,陪伴著我。


    周而複始;循環,不停地循環。


    軌跡重疊。


    算是夢吧,一個泡泡一樣的夢。越是在光芒下,就越美麗。越是在光芒下,就越燦爛。


    可,在美麗的泡泡,終究還隻是泡泡而已。


    強烈的光芒,總會有戳破它的瞬間。


    泡泡最絢麗的瞬間,就是破裂時迸濺出的花火。


    那是掙紮,是最後的美麗。


    雖然隻有短短的刹那,也足以讓它為此付出生命。雖然這未必是它所期望的,但是至少,最後的絢麗,還是會留下一抹顏色。


    我的夢是泡泡,可是它的破裂卻沒有絢麗;那是無盡的悲哀。


    現在我知道悲哀的滋味,我也學會了如何藐視種種悲哀。


    一切的悲哀,在我看來全部源於懦弱。


    隻要堅強,隻要無畏,一切悲哀,都隻是笑談。


    我以前不明白為什麽男人要穩重,要沉穩。


    在我的認知中,男人比之女人更應該解放天性,隨心所欲,因為性別的優勢,讓男人少了許許多多的限製。


    為什麽不能肆意宣泄自己的喜怒哀樂那?


    為什麽不能盡情的彰顯自己的情緒那?


    為什麽非要裝著老成,裝著沒有任何情緒那?


    那個時候,我真的不明白。


    我喜歡和別人真誠的交流情緒,我不喜歡把許多事情埋在自己的心底,我覺得那是一種折磨,自己對自己的折磨。


    可是自從那一段日子之後,我意識到,男人沉穩持重的必要。


    有人說我曾經是一個率性、真性情的人。而現在我卻變了,連我最好的朋友也看不穿我的想法,以無法分辨我講話的真偽。


    我沒有為此做過任何解釋,我相信最好的解釋就是行動。


    有一段時間內我經常大包大攬一切我認為我可以做到的事情,我樂意去主動的想別人提出幫助。


    我希望用這樣的方式,證明我的能力,同樣的,我也是有意的把隱意用這樣的方式表現出來。


    我想要讓他們知道,我是有能力的,同樣的,我也是有地位的,更重要的是,我這個人可以完成很多其他人所不能完成的事情。


    可能是運氣吧,但是我更願意認為是我的無畏,坦然,讓我真的達到的那樣的目的,同樣的,我也收到了我所期望的結果。


    其實現在想起來那是很虛偽的,因為當你想要把自己打造成自己所期望得樣子的時候,那個過程中,反而會暴露出自己更多的弊端。


    最好的偽裝就是把真實的自己展現出來,同時讓別人覺得,這個真實的你,反而是你刻意的偽裝。


    某年七月八號:


    今天接到的那個電話真的讓我有點意想不到;他的聲音變了,我覺得他的人也變了。或許是我自己變了吧。


    如果他可以出的起那個價格,我會幫助他。


    我身後沒有他希望出現的那些人。


    我隻有自己。


    其實假如他說自己出不起那麽多錢的話,我想這才是我最想要的答案;雖然我非常想要那些錢。


    她說想代理一個品牌的衣服在手機上賣。除了每天被花出去的錢之外,我還真的沒有多餘的錢給她做代理費。


    其實想著省下一些錢來;但也隻能是想想了。


    要是他拿得出錢來的話……


    不想了,看看再說吧。


    再看到這篇日記的時候,我其實已經想不起那個時候到底幫朋友辦了什麽事了,但是我知道我現在還好好的。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其實應該是因為自己的執念吧。


    我一直很清楚作為一個男人需要有能力,那怕這種能力存在危險;隻有有能力的男人,才能夠安身立命,才能夠創出自己的事業,為自己打下一片江山。


    上學的時候,我記得那個時候我所在的學校其實並不算很好,非常混亂。倒不是老師們教育的不好,而是作為學生的我們,太過頑劣。


    我父母在我去到那個學校之前曾問過我想不想換一個其他的學校。


    我當時拒絕的,我的理由很簡單“什麽學校都有好學生,別人是別人,學不學不在學校,在自己。”


    那個時候我真的相信自己可以把小學的成績帶到中學裏麵去,但事實上,那不過就是一個想法罷了。


    我不記得我當時是因為什麽第一次和別人打架。


    隻是在那之前,我對於打架從來都是避而遠之的,可是隻有那一次,就那麽一次,我發現我竟然喜歡上了這種運動。


    那個時候真的,我經常和別人因為一些現在看來十分好笑的事情大打出手。打過人,也別人打過。


    用過刀,用過棒,也用過書包。


    其實那個時候打架多是因為同學間的義氣。


    那時候我認知的義氣就是有事大家一起去辦,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有錢了,大家一起享受,遇到麻煩,和別人發生矛盾,需要打架的時候,大家一起上。


    那個時候不會退縮,雖然會有一些害怕,但是絕不會退縮。


    久而久而之,害怕也沒有了;上學時候,其實大部分和別人發生衝突真的不是因為我自身,多數還都是出於義氣。


    其實迴過頭看,那個時候所謂的義氣,真的不該稱之為義氣。


    算是一種青澀,不懂得顧忌,不去思考而直接爆發出的衝動。


    我見過很多人,就是我身邊的人,為這樣的衝動付出了代價,那是沉重的代價,異常沉重。


    耽誤了他們自己,也耽誤了別人。


    那不是一方的錯誤,更不是一方的厄運。


    是雙方,甚至是多方的。


    更重要的,是家庭的。


    五


    學會照顧他人是很重要的,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


    學會被別人照顧亦很重要,因為自己要把握好一個度,不去依賴照顧者或者是過度依賴照顧者都是不明智的。


    接著上麵所說的,義氣。


    義氣是什麽,絕不是衝動。


    我的義氣,是持、久,又是照顧。


    我不會去照顧我的朋友,但是我願意在他們出現問題或者是身在他鄉的時候,幫助他們照顧家庭。


    其實什麽事情隻要把外人和家庭串聯在一起,就會變得很複雜,非常難以理清。


    限度其實非常難以捉摸。


    任何事,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限度,可是這個限度,卻不會被展示出來,想要去揣度,真的非常困難。


    很多人都會犯一個不自主的錯誤,那就是把自己的限度放置在別人身上,也就是認為別人的限度和自己的限度是一樣的。


    這是一個錯誤,不折不扣,不可饒恕的錯誤。


    不錯在你是否會超越這個界限,而是在於你主觀上對別人的不尊重。


    先入為主是非常不可取的。


    我曾經認為我對於他人的照顧是一種可以增進友誼或是情感的方式,其實這本沒有錯。但是卻因為掌握不好限度,而適得其反。


    我嚐試著想要照顧別人的家庭,但是實際上,如果不是他們主動提出的話,這樣做是完全錯誤的。


    對於外人的定義其實很複雜,有非常多的客觀條件去左右。多數時候我對於他人來說不是外人。


    但是一旦涉及到家庭,那麽我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外人的不二人選。


    那個時候我非常不理解,為什麽他們會拒絕我給予的照顧,直到後來,有其他人想要侵入到我的生活,來強行的給予我照顧的時候。


    某年七月十一號:


    今天小軒送來那些東西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他是在炫耀。


    我不喜歡他的眼神,我討厭他的語氣;雖然再善意不過。


    他是我朋友,但我不需要。


    沒有什東西可以強加給我,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強行讓我帶到家裏。


    我不知道為什麽他要給我那些東西,總之,我已經扔了。


    他說如果我需要的話,他可以幫我聯係朋友,幫我買到價格便宜但是質量很好的手機。


    難道他以為隻有他才認識這樣的朋友嗎?


    總之,這一次,就一次。


    今天和她分開的時候。


    她離開。


    頭也沒迴一下。


    可能是習慣吧,但是我還是高興她後來發給我的那條短信息。


    快樂,不快樂。


    這一天都過去了。


    我的賬單上,又多了一條。


    這不是金錢的賬目,是我心裏麵,所虧欠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討債,總之,我害怕那一天。


    更害怕,今天父母對我說的那些關懷。


    對不起。


    真的,我很清楚的記得,從那一天之後,我再也沒有刻意的想要去照顧別人,更別說是家庭。


    我覺得很多時候,出現在別人家裏就是一種尷尬。


    自己是多餘的。


    你不該出現在那。


    生活就是這樣,有些時候你改變了方式,它對你也會慷慨。


    我喜歡堅持,任何事,我都喜歡堅持。


    除非必要,不然我絕不會輕易放棄。我覺得放棄是一種自己對自己的羞辱。


    工作、情感、生活。


    這三樣,無論是哪一個,我都不願意輕易放棄一直持續的習慣,也就是我的方式。雖然有些時候我的方式並不適用,但是至少還說得過去。


    我一直認為執著和固執是沒有分別的;隻是可能以為所處的位置或是環境的不同,兩者的適用點不一樣罷了。


    我不明白那個時候為什麽會那麽固執,執著。


    對於她會那麽癡迷。


    其實,客觀的說她算不得美人,隻能算是一般的女孩子,頂多,比別人可愛一些罷了。可是不知道因為什麽,我就是為之癡迷。


    倒不是現在我說她好與不好。


    而是我想不明白,那個時候到底是什麽樣的衝動或者是情感,讓我會那樣癡醉在她的身上。


    有人問我是否怨恨過。


    我一向笑而不答。因為錯在自己,就是在自己。說什麽都是推諉。講什麽都是借口。錯了,就是錯了。


    我錯在自己的放縱,而不是源於癡迷。


    我那個時候很不知道放縱的威力,可是當我嚐到了它的威力時,我意識到這種味道,還真是如同嚼蠟一般。


    說五味俱全。酸甜苦辣鹹。


    我很會做菜,非常會。


    因為我覺得每一道菜其實就是不同的人生。從開始準備材料起,到最後的裝盤,就好像是人生一樣。


    有人說有愛的食物就是美味。


    可我卻認為有故事的食物才是美味。


    在中國,很多傳承下來的佳肴,那是時間的沉澱。


    可能有的人對於菜肴,追求的是味道。而我,卻喜歡探尋其背後的故事。


    哪怕是再不值一提的故事,對我來說,都能讓我更好的去理解那道菜。我喜歡把故事和菜品結合在一起,用時間沉澱出的精華去點綴。


    點綴在菜品的深處。


    菜品就是人生的曆程,點綴在深處的精華,就如同點綴在我們自己的人生一樣。閃光點未必一定要放在明麵,但是卻一定要放在自己的心裏。


    既然說到食物,不妨提一提我最喜歡的一種食材——豆腐。


    豆腐本身其實除了豆子的味道之外,沒有什麽特別的,柔軟、易破,不容易成型。容易被其他食材的味道所包容,也容易吸收其他的顏色。


    除了好吃有營養之外,其實真的再也說不出豆腐還有什麽特別。


    有一句老話講“千滾豆腐萬滾魚”。可見,豆腐是一種及其耐燉的食材。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過,豆腐雖然很柔軟,易破,但是把它放置在鍋裏麵,不斷地燉煮,它會漸漸的,變得堅韌,緊實。


    而且更重要一點。


    豆腐雖然會吸收任何顏色,可是那也隻不過是浮於表麵。當你把豆腐夾開之後,它的裏麵一定還是白白的。


    除了那種刻意製作的時候就染色的彩色豆腐之外,其他的豆腐,我真的沒有看到過有那一塊豆腐,會在烹飪的時候,被由裏而外的染成其他顏色。


    我很希望我就可以和豆腐一樣,吸收任何味道,沾染各種顏色,在高溫這折磨中變得緊實;但當別人真得夾開我的時候,會發現早已被染成五顏六色的我,卻依舊還保持著原來的那個自己。


    一切的顏色,都不過隻是薄薄的一層表麵而已,而且,也隻有那一層表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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