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他......”


    “到底因何事而死?”


    塵遊散人渾濁的老眼通紅一片,聲音帶著顫抖。


    李源歎息,將所知的情況全都告知。


    說到那鬼物吞噬仙魂,成了氣候。


    老道長與其大戰,最終被侵蝕自身,無奈之下,以斬三屍秘術化出三棺之局,拖延時間。


    塵遊散人聽到這兒,連指尖都在發顫。


    但他心思謹慎,也有些不願相信:“可否,讓貧道一觀憶像?”


    李源歎氣,也沒用猶豫,將嫁夢秘術施展在自己身上,又以其他秘術配合,調轉出當年記憶畫麵。


    並指一點,將記憶畫麵傳輸入塵遊散人腦海。


    塵遊散人緩緩閉目,開始細看李源記憶中的畫麵。


    李源將關於那古鎮的記憶,全部傳了過去。


    從入古鎮起,到前往鎮魔關找伏殤劍,再到尋劍歸來,卻發現三棺被鬥轉星移挪走之時。


    塵遊散人閉目感知著,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顫抖。


    “我承玄門的斬三屍秘術,乃是將身、骨、魂剝離的殘酷法術啊......”


    “在那棺中被活活啃食,師兄他......到底有多痛苦?”


    塵遊散人緩緩睜眸,滿臉的淒然,帶著後悔與不甘。


    當年理念不合,導致師兄弟之間分道揚鑣,他又何嚐不曾為此歎息?


    本以為師兄那般天縱人物,手段通天,於人間幾乎無有敵手。


    縱使不願成仙,也有數百年紅塵之壽。


    誰知人間再聞,竟已是陰陽兩隔!


    塵遊散人站起來,身軀晃了晃,有些不穩。


    “早知師兄會蒙此大難,我又怎會求這仙緣?”


    “師兄慘死,我作為師弟,竟毫無所聞......他若死去,這長生不朽,又有何意義?!”


    塵遊散人雖然成了仙人,求道長生;但他的世界像是一瞬間坍塌了,變得很是激動。


    師門隱世,師尊壽盡坐化;唯有老道長,是他最後的親長。


    他一心成仙,並不是為了逍遙享樂。


    隻是想為那不願長生的師兄,留一條後路!


    塵遊散人摩挲著那染血的黃木葫蘆,一時間有些黯然神傷。


    他緩緩從袖中拿出了一粒金丹。


    丹上閃耀金紋,帶著無窮靈韻生機。


    “師兄不願長生,我便一心成仙,好求取這延壽仙丹。”


    “本還想著,紅塵重見時,笑他老矣,再贈這仙丹,當是勝了一局。”


    “誰知......”


    塵遊散人捏著那粒金丹,神色有幾分悵然,幾分悲意。


    李源也是幾聲歎息,帶著無可奈何。


    世事難料,紅塵一轉身,或許就是永別。


    “安山山神,可有那神秘大能的線索?”


    塵遊散人心傷了片刻,抬起頭來,已是滿腔怒火。


    那段時間,他正在閉死關,處於成仙飛升的關鍵時刻。


    若是那神秘大能沒將三棺挪走,以當時李源手中的伏殤劍之威煞,即使沒有紫玉葫蘆的協助,也有很大可能斬滅鬼物,解救老道長!


    而今詭物出世,便代表老道長已然死去。


    挪棺者,便相當於是殺老道長之人!


    此仇,承玄門記下,他塵遊散人記下!


    若是不報,道心染魔障,成仙也枉然!


    李源將那一縷氣息傳給了塵遊散人。


    “斬詭兩次,也算有所傷害。”


    “唯有這氣息的主人,始終不得聽聞。”


    塵遊散人深吸了一口氣,將這一縷氣息深深記下。


    而後,出神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竹葉飄落,似是故人的迴望;清風緩撫,好像舊識的告別。


    塵遊散人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將情緒平複下來。


    “你......”


    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招攬之事,我便不再問了,你也莫要投靠而來。”


    李源也是緩去了心頭情緒,不由得好奇:“這是何意?”


    塵遊散人臉上露出幾分諷然:


    “除非,你想像我這般,成為他人奴仆傀儡。”


    他說著,拉起了袖袍。


    隻見其手腕之上,有一道赤色鍾紋,繁複晦澀,帶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修道之人,大多都想得道成仙。”


    “可誰又知,天上之複雜,比人間更甚百倍。無背景者,縱使成仙,也難得正神職位。”


    “若是沒有足夠突出的機緣與實力,要麽成為渺渺一天兵,從零開始。”


    “要麽就像我這般,投靠一些大能麾下,得其庇護與資源,也做些零碎走動之事。”


    “給師兄準備的延壽金丹,便是我誠心投靠,向那位大能求取得來。”


    “但,卻是從此無了自由之身,諸事種種,受限於人。”


    塵遊散人將袖子緩緩放下,神色幾分蒼然。


    “你是有名有份的正神,與我師兄有善意因果,我不願拉你入水。”


    “迴去之後,我也自有說辭,無需擔心。”


    李源本來就沒打算真投靠誰,隻是放出風聲薅點好處。


    見塵遊散人善意提醒,便也承了好意:


    “若是投靠為奴,還不如安心做我的山神,至少身份光明。”


    “感謝道長告知其中內情,我定會慎重。”


    他也算是明白,塵遊散人,也像是那道袍仙人一般,是被掌控的‘傀儡仙’。


    沒有正神之名,不受職責束縛。


    雖然有天規管製,但若是出事,一般不會引起上頭的重視。


    塵遊散人點點頭,默然一歎。


    兩人皆是淡淡飲茶,各自心思複雜,卻也沒有惡意。


    “你為救我師兄,已然盡力。”


    “貧道塵遊,代承玄門上下,感念安山山神的情誼。”


    良久,塵遊散人將黃木葫蘆還給了李源。


    又一指點出,將一道玄妙術法化入了李源眉心。


    “此乃我師兄的獨門修行秘術,號餐霞寶術。”


    “納天精地華,餐晨暮光霞,修清氣,養正心,乃是煉神養身的絕世之術。”


    “此寶術非同一般,長期修煉,有使人脫胎換骨之妙用。”


    “師兄弟子既已死去,貧道便贈與安山山神,希望莫要讓這絕世寶術絕了後繼。”


    塵遊散人將餐霞寶術傳給了李源,而後呢喃著,有些失神地朝著山下走去。


    李源腦中多了一種玄妙的絕世寶術,此刻卻沒心情細看。


    也是微微歎氣,親自陪同相送。


    行至一半,塵遊散人突然猶豫起來,一直放不下某個念頭。


    “安山山神,可扛得住天雷?”


    他老臉有些羞愧,但也有幾分認真。


    李源稍稍皺眉,有些不解:“道長這是?”


    塵遊散人麵色有些漲紅:“知曉師兄慘死,魂魄被食,貧道心塞如堵,難受得緊。”


    “正好修有推演之術,想給師兄算一算,是否有一絲真靈逃脫,入了輪迴。”


    “但貧道隻修道,不常煉體,扛不住幾下天雷之威......”


    李源一聽,當即拍著胸脯:


    “原來如此......這有何難?”


    不就是幾道天雷,他作死的時候,挨得還少嗎?


    根本不帶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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