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有著極美的白色海岸線,順著沿海公路一直開,會途經各有特色的地中海小鎮,卡佩拉便是其中的一座,這裏有著高低錯落的地勢,以及依山而建的各色的彩色房子。

    小鎮上鮮有遊客,很少會看到成群的人,這裏隻有遠處的海天一線,和藍白棕的地中海風情建築,以及步伐悠閑緩慢的當地居民。

    身體痊愈後的顧喬在臨海的位置找到一座房子,買了下來。

    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她可以清晰地聽到窗外的海水隨著日升月落而潮起潮落的聲音。

    生活似乎重新迴歸了平靜,她也在努力的融入當地,學會漸漸適應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沒有了繁重的訓練,沒有了一場接著一場的比賽,也就沒有了纏纏|綿綿永遠無法徹底痊愈的傷病。

    這應該是沒什麽可挑剔的生活狀態了。

    但是,每當在即將入眠或是清早半夢半醒的時分,顧喬總能聽到了由四麵八方所傳來的響聲,觀眾們高唿著她名字,那些由聲浪所傳遞出來的熱情是如此的令人心悸,也是如此的令人不舍。

    有些事情的確很叫人難以忘懷,它不會因為你的刻意逃避就此消失不見。

    顧喬長歎了一口氣。

    但是,記憶總會隨著時間漸漸消散的,不是嗎?

    看向遠處漸漸亮了起來的天色,睡意也消失的一幹二淨了,睡衣外麵罩了一件米色的長毛衣,顧喬牽起狗繩。

    打開房門,海浪聲乍然清晰了起來。

    屋外數百米就是清澈的碧海藍天,遠遠傳來的海浪聲安寧祥和,

    看見山,看見海,人會覺得自己特別渺小,所有的煩心事也變得不值一提。

    想到每天的報道任務,顧喬幹脆拿起手機撥通了蔣正則的電話。

    “提前向組織報道,我今天也很好,等下吃過早飯,就會去萊蒙得大夫那裏複查。”

    “今天倒是自覺主動,不過你怎麽起的這麽早?”

    “早睡早起身體好啊,再說了,畢竟那麽多年都是這個作息時間,你讓我一下子放鬆起來,我還真是不會。”

    風越過廣闊的海洋直麵柔緩的吹過來,仿佛一切都煩惱都可以被吹散,顧喬深深吸了一口氣,清新的空氣充滿胸膛。

    “你知道我突然想到了什麽嗎?”

    蔣正則的聲音通過電話的那一端傳過來,比海風還要溫柔幾分

    “想到了什麽。”

    “幸好我還算賺了一筆錢,足夠維持下半生的生活,不至於落魄度日。”

    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絕大部分人都會感到不適,但對顧喬來說,她太需要一個沒有人認識她,打擾她的地方了,即便偶爾與迎麵而來的鄰居碰到,他們眼中的陌生感卻叫她倍感舒心。

    “我也要謝謝你,讓我知道還有這樣的海濱小城,沒有人認識的感覺太好了。”

    顧喬緩慢地一步一步向前,在海灘上留下一連串的腳印,天際邊的太陽也在一點一點費力地攀爬向上。

    原本寂寞的深藍色逐漸被暈上了層層的綺麗色彩,顏料被完全不吝嗇地塗抹在天空中,有一種粗獷絢麗的震撼美感,被眼前美景震撼到的顧喬,有那麽幾十秒失去了語言功能,拿著手機,呆呆的望著眼前的景象。

    一時間,話筒裏隻有風吹的聲音,她再度開口,聲音比清晨微亮的天色還要溫柔。

    “真美啊,如果你也能看到就好了。”

    “嗯,我看到了。”

    不止是話筒那端經過電流傳到過來的聲音,更清晰的是,來自她身後的聲音。

    顧喬緩緩迴過頭,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麵。

    蔣正則穿著一件深藍的風衣,被海風吹得唿唿作響,忽然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安靜了。

    “你…怎麽…”

    “我連夜坐飛機迴來,你就給我這個反應?”

    顧喬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蔣正則上前摸了摸她的頭,接過她手中的遛狗繩。

    “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

    太陽還未完全升起,月亮依舊高掛在天,日月光混合的柔美灑在兩人的身上,安靜得有種時間凝固的寂寥。

    顧喬呆愣地跟著他向前走了兩步,才猛然間迴過神來。

    “鄰居?”

    “對啊。”

    順著蔣正則手指的方向,兩層樓高的斜頂別墅和身後鬱鬱蔥蔥的樹木相互映襯,顯得簡潔清爽。

    “旁邊那棟別墅我已經買下來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鄰居了,華國不是有句話叫遠親不如近鄰,既然你教練這麽信任我,我當然得做好這個海外監護人的責任來。”

    “你買下來了?我說這幾天怎麽有裝修工人進進出出呢,你要搬過來?”

    “對。”

    “不是吧…”

    柔軟的沙灘上留下兩人一連串的腳印,都在他們兩人交錯的唿吸中漸漸遠去,化作了身後天際遙遠的雲彩。

    ************

    從秋到冬,從冬到夏,時間在這個臨海的小鎮緩緩流淌,轉眼又是一年冬天。

    風極有耐心的吹趕著厚厚的烏雲,天邊露出朦朦朧朧的一道霞光,幾分鍾後,天地間又恢複了烏雲密布的昏暗。純白的雪花飄飄灑灑緩慢的落下來,慢慢地飄落在|濕|漉的道路和屋頂上,白雪覆蓋下的城市和風景變得分外妖|嬈。

    雖然下著雪,街道上卻滿是行人,大約是因為這難得一見的雪花飄飄灑灑,沒有達到阻礙人出行的惱人程度,反而有種難得的虛幻浪漫感,夜市上到處可見的火樹銀花,沿街各式商鋪將美麗夜景裝點的更加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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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喬和蔣正則走進一家古老的手工製糖店鋪中,店鋪就是造糖果的工場,全開放的形式,可以讓人觀賞煮糖、調色、拉糖、塑型、延展、切糖的整個造糖過程。

    顧喬饒有興致看著製糖過程。

    加入顏色及味道的糖漿被傾倒在冷動台上,搓勻後糖漿漸漸凝固成糖膠般的稠度,製糖的老人正是這家的老板,大約六十多的年紀,身體卻很是健壯,他將糖膠掛在操作台上不停拉扯。

    將顧喬看的認真,一旁的老板娘笑著解釋,這麽做可以使糖漿與空氣充分接觸,使得糖果的口感更佳豐富。

    拉扯過後的糖被放在熱台上,製作出顧喬剛剛選定的圖案,冷卻後被切成一粒粒的糖塊。

    老板娘將糖果用紙袋包裝好遞給顧喬,笑的時候,眼角有慈祥的紋路。

    “adios!(再見)”

    一踏出店門,下雪天特有的氣息縈繞身周,偶爾有冰涼的雪粒落在臉上,令人不由自主的瑟縮一下,蔣正則一把將顧喬拉近,轉了身擋住來風麵,伸出手幫她把頭發拂到耳後,又將她頭上的帽子往下揪了揪。

    顧喬嘴裏含著一塊糖,甜絲絲的味道溢滿口腔,連舌根都是甜的,兩人肩並肩沿著一座老橋慢慢走著,想到剛才糖店裏那對恩愛的老夫妻,顧喬微微一笑,順口說道。

    “如果能像剛才那對老夫妻一樣,平淡一生,也許才是真的幸福。”

    顧喬的聲音很輕,說的這句話也很普通。但落在蔣正則耳裏,像是一枚微型的炸彈爆裂開來,有數不清的火花綻開。

    蔣正則停下了腳步,用力握了顧喬的手一下,柔|軟的手掌被他攥在手心,有些融融的暖意。

    四周小房子的雪白屋頂錯落有致,宛如格林童話中的畫麵,心愛的姑娘就站在自己的麵前。

    這樣的時刻太過美好了,蔣正則想此時如果不做些什麽來銘記這樣一個夜晚,他會後悔的。

    “顧喬。”

    兩個字順著舌|尖輕吐出去,聲帶微微顫動,勾的他喉嚨有些發癢。

    “怎麽了?”

    顧喬不是傻子,她太讀的懂對方眼神中所流露的情愫了。

    可是。

    顧喬從來都不相信“我一定是幸運的那個主角”之類的自我安慰。

    她不是沒有嚐試過,但嚐試的結果是她根本不懂得如何愛人,所以更加本能地排斥走進愛情,可又不願意直言傷人,又或者,她僅僅是自私的想要抓住這個人的好不願放開手。

    大概人類本身就是一種喜歡自我欺騙又害怕孤獨的自私動物吧。

    顧喬微微偏了偏頭,避開了對方的眼眸。

    “時間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迴去了?”

    為說出口的話就這樣被堵在喉嚨,蔣正則臉上也沒有任何的失落,低頭輕笑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溫柔。

    “好,我們迴去吧。”

    雪依舊在下,但是較之前要小一些了,又疏又細的雪花飄落而下,夜晚各色光影流動映照下,香氣隨著夜風的涼意湧進窗戶,顧喬雙腿盤曲,坐在綿軟的地毯上,對麵壁爐中,木塊燃燒發出細小的劈啪聲,沉靜而溫暖。

    顧喬手裏捧著一杯咖啡,低著頭,額前的碎發也散落下來,臉被壁爐中的火光照的半明半暗,眼睛黑得湖水一般,對著地毯上厚厚一疊的信出神。

    蔣正則知道那是什麽,這都是世界各地的粉絲寄來的信件,何教練整理後又寄給她的,顧喬總會時不時的翻出來看看。

    “對了,過兩天就是歐冠決賽了,和我一起去吧。”

    顧喬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輕輕淡淡的,卻能讓人整個興致都一下子被澆滅。

    “我在家看轉播就可以了,這樣的夜晚我可不願意去搶冠軍隊主|席的風頭。”

    “你可真會找借口,三年了,我知道你已經走出來了,可是…”

    顧喬的治療方法殘酷而徹底,她在自己的心頭剜了一個大洞,將一切有關體育的部分全部切除,她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不再去接觸有關的一切。

    可是,蔣正則知道,這並非真正的痊愈。

    “其實我隻是要和你要一天約會罷了。”

    顧喬隻是低頭不語,蔣正則明白,那沉默並非默認,而是婉拒。

    “好了,我迴去了,早點休息,關好門窗。”

    “嗯。”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景,顧喬突然意識到自己這種刻意的冷淡有多麽傷人,心頭一動,推開窗戶。

    “那個…決賽是下周五對嗎?”

    “對。”

    “那我們一起去吧。”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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