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外公去世了,我…”

    顧喬注意到,從隔壁傳來的聲音頓了頓,想來對方很少說這樣示弱的話。

    “我很難過。”

    “外公留給我一些東西,但是我的其他家人對此都很不滿意。他們既不想這份榮耀落到我身上,又覺得我太過年輕不夠資格。甚至還有些人我處心積慮謀取遺產。”

    他可能很不擅長對人述說,聲線緩和穩重,顧喬卻能聽出其中暗藏的悲傷。

    正因為悲傷,才更不想叫人知道,

    這樣矛盾且複雜的心理,顧喬最能體會不過。

    “可是,其他人都不認為你很難過,人總是這樣,總是一廂情願的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事。”

    “也許吧,他們本就不在乎我。”

    “既然他們不在乎你,你又為什麽要去在乎他們的想法呢?”

    顧喬的這句話可能戳到了對方的心上,隔壁沉默半天,才緩緩開口。

    “可他們是我的家人。”

    “並不是有血緣關係的才叫家人,真心對你,愛你,關心你的才是家人。”

    “愛我,關心我?有這樣的人嗎?”

    “當然有!連我這樣的人,當初有人真的關心。”

    顧喬斬釘截鐵的否定起來,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激動,她訕笑了一下。

    “最起碼,你的外公是真心愛你,如果他還在一定不願意看到你這麽難過。”

    隔壁突然安靜了起來,好半天,才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

    或許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

    在這個近乎與密閉的空間裏,蔣正則難得的感到輕鬆。

    拋開身份,地位,年齡等一切外加的東西。

    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刻裏。

    隻有兩個同樣苦惱的人。

    世界上似乎也沒有比這更平等的關係了。

    兩個人聊家常似的談了很久,也許是覺得鋪墊夠了,顧喬有些不好意思的從齒縫中擠出一句。

    “那個,我其實是迷路了,一會能不能勞駕您走的時候也把我帶出去。”

    對麵傳來一陣輕輕的笑聲。

    顧喬起身出了告解室,與此同時,隔壁告解室的門也被推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走了出來。

    顧喬的一米七多的身高在西方女性中也算得上高挑,但此刻,她仍然需要微仰起頭,才能看清楚麵前人的麵孔。

    這個男人有著一張年輕且極其英俊的麵容,身上有一種無常人生才能雕刻出的溫柔和謙遜。

    顧喬愣了幾秒,直到男人輕咳了一聲,她凝滯的目光才微微一動,為了緩解這略帶尷尬的氣氛,顧喬在慌亂中主動伸出右手。

    “你好,我叫顧喬,很開心能夠認識你。”

    男人露出一抹克製的笑容,同樣伸出右手,輕輕握住顧喬的手掌,微微晃動兩下。

    “你好,我是蔣正則。”

    顧喬敏感的注意到,這個人說的是我是蔣正則,而非一般人常用的我叫某某某,細小的差別說明他有著極強的自我認同感。

    當他們兩人走出教堂時,外麵已是黃昏時分。暮色四合,夕陽在墨藍的天空中抹出一把熠熠生輝的亮色,在蒼茫一片中閃爍起細碎的火光,隱約勾勒出了城市的輪廓。教堂正前方的廣場上,一座巨大的噴泉正在噴湧,跳躍的水花在夕陽的映襯下折射出不同的色彩。

    “好漂亮。”

    顧喬情不自禁的發出讚歎,說話間,不時有人背對著噴泉往裏拋硬幣。

    “他們在幹嘛?”

    話一出口,顧喬有些懊惱,或許是告解室的相處讓她對身邊的這個人有了一種莫名的親近感,竟然忘了兩個人不過剛剛認識不到一個小時。見身邊女孩一臉懊惱的表情,蔣正則微微笑了一下,和緩的聲音適時地響起。

    “許願池是力量的象征。在遠古時代,出征的羅馬男子會來到許願池旁,投下一枚銀幣,祈禱自己能凱旋歸來。如果有人能背對著噴泉,右手拿硬幣從左肩上方向後投入水中的話,他就能實現自己的願望。”

    各色硬幣鋪滿了池底,在夕陽的映襯下閃爍出細小的光點,顧喬喃喃的說了一句。

    “可是這麽多的硬幣,上帝會挑花眼吧。”

    下一秒,她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麽一樣,將身側的小包拽到前麵,從背的小包中掏出兩枚銀幣。

    顧喬得意的挑了挑下巴,伸出手,兩枚銀質的硬幣靜靜躺在手心,它們的確很特別,比普通硬幣大出兩圈,極具特色的花紋纏繞包裹著一個正在奔跑的人形剪影。

    “這是這次主委會特製的銀幣,專門送給參賽選手的。”

    說話間,城中心高大塔樓上的鍾忠誠的履行自己的職責,銅錘敲擊發出的巨大而沉穩的聲音傳遍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顧喬猛地轉過身麵對噴泉,飛快的塞給蔣正則一枚硬幣。

    “還愣什麽,快許願呐。”

    說完,少女背轉過身將手中僅有的硬幣拋向噴泉,銀製的硬幣在半空中滑出橢圓的弧度,噗通一聲掉進水裏。

    顧喬雙手合十,緊閉雙眼。

    蔣正則望著手中銀幣,有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側極其虔誠的少女,橘色的柔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此刻的世界都柔軟了。

    不論這個今後會經曆怎樣的世事變遷,但是誰也不能否認此刻單純美好。

    蔣正則望著手中的銀幣,微微笑了一下,也學著顧喬的樣子,將這枚銀幣拋入水中許願。虔誠的許完願,蔣正則在心裏暗自嘲笑了下自己,再睜開眼,眼前人漆黑的雙眸在瑰麗的晚霞中閃爍,隱隱流露出的光芒比漫天的雲霞還要絢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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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願望,我們誰都不要告訴,就把它當做上帝和我們之間的秘密。如果有機會,十年之後,我們再來這個地方,看看今天的願望究竟有沒有實現。”

    ****************

    隨著耳膜震動的感覺,飛機漸漸升高到萬米高空中,顧喬坐在她最喜歡的靠窗位置,微微側過臉向外看去,觸手可及的藍天與白雲占據了全部視線。

    所有的感官被無限放大,這不是顧喬第一次坐飛機,但她仍在被這萬米之上的美景震撼。

    3小時後,飛機降落在伊格納奇揚斯基機場。

    顧喬順利到達了比得哥什。

    比得哥什是波蘭北部的一個城市,位於維斯瓦河之上,過去歲月的厚重與現代的摩登很好的融合在一起,白房紅頂的建築錯落其間,很是美麗。

    兩天後,世界少年(u18)田徑錦標賽即將在這裏舉行。

    由於成績和年齡的雙重限製,顧喬成為了國家隊裏女子百米這個項目唯一的參賽選手。

    這座城市的天氣時好時壞,豔陽高照時,五月的氣溫就足以熱的人直冒汗,而一場雨澆下來,溫度瞬間變會到20度以下。登機前,何浩成特地查過天氣預報,多雲,氣溫有些偏涼,然而當他們從機場走出來,外麵明亮的太陽照得人晃眼。顧喬穿了一件tee,外麵罩了一件藍色外套啦,推著行李箱,沒走幾步,身上已經隱隱出了一層汗。

    到了指定運動員休息的酒店,剛放下行李,顧喬的電話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顧喬直接按下了公放。

    何洛正處於變聲期,音調較平時顯得略微低沉,但仍然抑製不住他的興奮。

    “喬喬,你們到了沒?我和媽剛下飛機,馬上就到酒店啦。”

    一家人在酒店二層的餐廳匯合。

    何洛叉了兩大塊牛排、好幾種香腸到盤子上,推到顧喬麵前。

    “多吃點,瞅這小可憐,到了國外連肚子都填不飽,怪不得媽說這男人帶娃就是不靠譜…”

    他話還沒說完,下一秒就被何浩成一拳給錘了迴去。

    “瞎搗亂,你妹妹馬上就要比賽了,中午怎麽能吃這麽飽?”

    顧喬默默咽下唾沫,將盤子推迴到何洛麵前。

    “哥,你吃吧。”

    何洛嘖嘖兩聲,眼神轉為無奈,伸手把盤子扒拉迴自己跟前。

    簡單的休整後,顧喬開始了比賽,沒有任何意外,順利的進入了決賽。用何洛的話,幾場預賽裏,同年齡段的選手,在顧喬麵前根本不夠看,簡直是被吊打個來迴。

    決賽安排在第二天的下午。

    運動員熱身區裏,顧喬穿著一件綠色的比賽服,中午本就隻吃了八分飽,熱身過後,這點進度條又被消耗下來一分。

    惦記著何洛答應她的賽後大餐,本就輕快的腳步愈發躍躍越試。扭頭看了一圈,進入決賽的八個人裏,非洲裔的黑人就占據了半壁江山,除去唯一一個黃色皮膚的自己,其餘都是白人了。

    顧喬心裏微歎了一聲,就算她想刻意忽略,也無法否認人種壁壘的存在。

    相比於成人組的比賽,世界少年田徑競標賽的氛圍要鬆快的多。哪怕是到了決賽,大家也隻是忙著自己的準備,沒有人試圖用兇狠的眼神就震懾住對手。

    人群中,一個金發女孩十分顯眼,外貌漂亮的仿佛是誤入場地的演員。

    一頭柔順的金發被紮成高馬尾,仿佛太陽的一段光輝。

    顧喬看的都有些挪不開眼了,或許是感受到顧喬注視的目光,那金發女郎迴過頭來。

    偷窺被抓個正著,顧喬躲閃不及,隻得略帶尷尬扯起一張笑臉,出人意料的,對方迴了她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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