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皇,名喚墨塵,但這個名字其實是他的化名,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雲景櫟。


    雲,是赤雲神朝神主國姓,景,是赤雲神朝前朝主脈最後一代的輩字。


    換言之。


    北溟皇的真實身份,其實是赤雲神朝,前朝老神主的曾孫,也是當前世間遺留的,唯一一個赤雲神朝老神主一脈的後人。


    這些都是顧修在一眼萬年中,在北溟皇崛起之後,聽到一些人提及的東西。


    北溟皇名號響徹浩宇,但他的過往卻充滿了悲情。


    這是一個吃盡苦頭的神皇。


    他本是赤雲神朝主脈的唯一血脈,他身上流淌著的血,疑似對赤雲神朝……或者說對赤雲神朝新任神主有大用,特別是在赤雲神朝的神朝遺址即將開啟的時候。


    他更是重中之重。


    不過。


    赤雲神朝很特殊。


    這座神朝最強者自然是神朝的那位至尊境界的神主,但除了神主之外,赤雲神朝還有諸多公卿王侯,勢力割據極為嚴重,而且這個神朝,最是講究血脈之力,血脈為尊的是赤雲神朝一直以來的規矩。


    墨塵身為老神主的唯一血脈,哪怕是強大到如同那位新任神主,也不能真正明目張膽的對他出手,隻能用一些稍微掩飾的手段,將墨塵偷偷帶走。


    事實上,顧修所看的一眼萬年之中,墨塵就在神朝遺址開啟之前,被提前偷偷擄走。


    悄悄帶迴了赤雲神朝。


    帶迴去之後他遭遇了什麽,後世並無記載。


    不過據說,他淪為牲畜一般,被無休止的折磨,一直到千年之後,赤雲神朝那位神主無端身死,墨塵才突然崛起,闖下赫赫威名。


    也就是說。


    若是按照既定路線,要不了多久,眼前的墨塵就要開始他長達千年的折磨和受難。


    這不過隻是一個五六歲的孩童而已。


    一千年。


    很沉重。


    其實若隻是如此,顧修不會多管閑事,但正如他所說那般,他有因果在身。


    而這因果,不是別的,就是顧修所獲得的那塊赤雲神朝,老神朝信物。


    說是信物其實不對,因為這東西真正的名字是。


    赤雲諸侯令!


    這東西一共隻有五枚。


    最早能追溯到五千年前,那是赤雲神朝老神主所賜,賜下之人全是神朝諸侯,其上麵有一個最大的限製,就是持有這赤雲諸侯令的,必須要護衛雲氏一族,特別是雲氏主脈。


    當然。


    赤雲諸侯令上並沒有什麽強製的秘法存在。


    沒有直接約束。


    其實以當年赤雲神朝的強大和忠誠程度來說,本身也不需要什麽約束。


    但……


    在老神主身死,赤雲神朝化作遺址禁地,新神朝建立之後,當年的五大諸侯,死的死,亡的亡,依舊還存活的,也將自己的諸侯令封存或丟棄。


    而顧修拿到這赤雲諸侯令,其實本身就算是沾染了其上,要守衛雲氏一族主脈族人的因果。


    因果這東西,顧修當初借著因果之力,借了糜星河的至尊之力,他自然明白,這其上的因果有多兇猛。


    哪怕沒有什麽強製約束。


    但其實一旦他拿到這東西,便已經算是牽連因果了。


    當然。


    這因果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規避。


    就如同那一眼萬年之中。


    同樣有人獲得了這赤雲諸侯令,甚至在墨塵被擄走的時候,已經有很多消息傳出,他是被赤雲神朝新任神主秘密抓走的,但持有赤雲諸侯令的人,卻無一人願相助墨塵。


    顧修若是想要規避,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不認識墨塵,甚至不知道墨塵被抓走,哪怕是認識了墨塵,也完全可以在赤雲神朝偷偷出手的時候不聞不問。


    雖然難免有因果絲牽連,甚至有可能在未來,會成為墨塵的敵人。


    但。


    至少眼下,不用和赤雲神朝那位神主為敵。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相信要不了多久,赤雲神朝的人便會秘密前來,將你悄悄接走,帶到赤雲神朝,之後你會遭遇什麽我不清楚。”


    “可能會獲得禮遇,也可能會過的很慘。”


    “而今我沾染了因果,但選擇權依舊在你手中。”


    “你……”


    “想要如何?”


    顧修開口,目光看向眼前小墨塵。


    “我……”小墨塵依舊不明白顧修說的因果是什麽,但還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間有些猶豫。


    顧修倒也沒催他。


    隻是依舊背對著他,盤膝而坐,繼續擦拭著崩山長槍。


    “前輩……”


    終於,不知道等了多久,墨塵抿了抿嘴說道:“其實……其實我騙人了。”


    顧修沒有接茬。


    墨塵倒也沒有指望他迴答什麽,隻是自顧自說道:


    “之前宗門盤問的時候,我說那位青玄至尊殺的是我的父母,但其實他們不是,他們隻是我的叔叔和嬸嬸,或者說……按照他們的話來說,他們是我的忠仆,隻是對外我一直叫他們父母,私底下是叫叔嬸。”


    “但有一個我沒有騙人,那就是我的名字。”


    “我從小到大一直都叫墨塵這個名字,赤雲神朝的事情,我也隻是從叔嬸那裏聽來的,我沒去過赤雲神朝,也不知道赤雲神朝到底在哪。”


    “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們告訴我,我要躲起來,不能被赤雲神朝的那位神主捉住。”


    “前輩……”


    “我真的,躲不了嗎?”


    這個問題,讓顧修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稍作思忖之後搖搖頭:


    “躲不了,我能察覺到你的血脈之力在不斷波動,是有人不斷在查探你的位置,甚至你們赤雲神朝的老神朝遺址若是徹底開啟的話,可能這個波動還會更強烈。”


    “當然,若是你想要躲避的話,我也有法子,讓你避開。”


    “不過……”


    “一旦你這麽選擇,你這一生,都將要躲在別處,甚至不在此界,而是在一個和外界隔絕的地方。”


    “我需提醒你。”


    “你若選擇前者,你會吃很多苦,但未來的成就可能不會很低。而你若是選擇後者,你未來……可能也不會太高。”


    顧修說的是實話。


    無論是妖祖道台,還是他聖體融合之後得到的力量加持,都讓顧修對血脈之力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確實能夠看出,墨塵身上的血脈之力其實一直都被召喚。


    這意味著,他在合歡宗的消息,恐怕早就已經被赤雲神朝關注到了。


    應對的辦法也不是沒有。


    去山河殘界。


    那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本身就不在此界,可那畢竟隻是一個殘界,一旦他進入其中,便也算是後半輩子隻能苟活,他甚至連修煉提升都難以做到。


    這意味著。


    未來的北溟皇,沒了。


    這話,讓墨塵身子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他滿臉希冀:“前輩,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有。”顧修迴答。


    墨塵期待:“是什麽?”


    “你堂堂正正迴去。”


    “這……”


    “你畢竟是赤雲神朝的正統血脈,那位神主對你出手也不能明目張膽,若你堂堂正正迴去,有可能會改變這兩個結局。”顧修開口迴答。


    這辦法倒不是顧修想到的。


    而是他在一眼萬年之中,一些好事者在談論北溟皇往事時,談論的一種破局之法。


    堂堂正正迴歸,堂堂正正崛起。


    或許兇險莫測,困難重重。


    可至少也有一線生機。


    這麽看,好像還不如按照既定曆史,去吃一千年的苦頭,然後崛起來的好。


    但顧修對這一條有一個顧慮。


    便是那些後世的好事者談論之中,曾經提及過的一個猜測。


    北溟皇。


    其實不是墨塵。


    而是那位赤雲神主!


    他是那位神主,規避天道,借屍還魂,奪舍重生!


    因為那位正牌北溟皇,很多習性都和當時的赤雲神主相似,並且那位赤雲神主突然沒道理的死去。


    也一直疑點重重。


    這猜測很大膽,甚至不著邊際。


    可若是真的,對於眼前的墨塵來說,那是一場滔天災難。


    出乎預料。


    對顧修的話,小墨塵似乎並沒有那麽驚訝,反而猶豫了下之後苦澀說道:“前輩說的,和我叔嬸說的一樣,他們告訴我,如果實在沒有辦法躲避的話,我就要光明正大的迴去,絕對絕對不能偷偷摸摸被帶迴去。”


    “至於為什麽,我不知道,但……”


    “他們不會騙我。”


    顧修挑眉:“所以,你的選擇是什麽?”


    “我……我不知道……”


    顧修沉默,這畢竟隻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渾身上下寫滿了懦弱,這樣的問題對於一個孩子而言。


    確實難以抉擇。


    沉默了一陣,小墨塵問道:“前輩,人生是一直都這麽痛苦,還是隻有小時候?”


    他眼中。


    寫滿了迷茫。


    麵對這份迷茫,顧修想了想:


    “苦雨淒風徹骨寒,千磨萬礪若等閑。”


    “他年迴望嶙峋處,始信人間路漸寬。”


    墨塵雖隻是一個孩子,從小東躲西藏,養成了怯懦膽小而且謹慎的性子。


    但畢竟身份並非凡俗,所學其實早已超越了同齡人。


    顧修這話。


    他聽明白了。


    而也正是聽明白了,小墨塵最終還是抿了抿嘴:


    “我想……”


    “光明正大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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