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拉著和尚的手,一蹦一跳的往飯廳去,他眼睛咕嚕嚕的轉了轉,仰頭對和尚說道:“我覺得,這個楊萬石不僅僅是懦弱,他最大的問題應該是自私,他隻顧他自己,其他人的死活他全然不管,所以才讓尹氏那樣跋扈。”


    小徒弟這話一出來,異史山人、和尚、陸老都愣了下,想了想,不由得點了點頭。


    飯食非常豐盛,不得不說,廚子的手藝是真的很好,小徒弟跟著陳山長遊學,雖說領略了不少異地的風土人情,也吃了不少當地美食,但迴到師傅身邊,吃著廚子的做的飯菜,還是讓小徒弟有種終於迴家的踏實感。


    飯後,異史山人來到了書房,將陸老說的這個故事寫了下來。


    異史山人放下筆,對陸老歎道:“怕老婆,是天下男人的通病。然而想不到天地之間竟有楊萬石這樣的人!難道不是一種變異麽?”


    陸老聽了,也是連連搖頭,這個楊萬石著實讓人無語。


    異史山人繼續說道:“我曾經寫過一篇《妙音經》的續篇,打算誠敬地附錄在這個故事後麵,打算用來博取大家一笑。”


    陸老聽了很有興趣,立刻起身,親自給異史山人研墨送紙,異史山人稍微休息了一下,提筆蘸墨,奮筆疾書起來。


    ***


    我以為,天道能夠生化萬物,主要還是依靠大地完成,就像男子漢誌在四方,但家裏卻必須有個賢惠的妻子來相助。


    夫妻間享受婚後的樂趣,但那十月懷胎的痛苦,卻由妻子一人獨自承受。孩子出生後,仍舊是由妻子辛苦哺育,三年裏為了孩子愁苦為了孩子歡笑。


    男子為了承續祖宗香火,所以動了娶妻生子的念頭,這才有了三媒六禮的求娶。看到水井和石臼,就會想起妻子為了家庭的日夜操勞,心中對妻子感念不已,古人所以才會說,夫妻之間的感情也叫魚水之愛。


    因為有了丈夫的敬愛,慢慢的,妻子在家裏的地位漸漸高了,而丈夫的氣勢就漸漸的弱了下來。


    一開始,隻不過是妻子說些不敬的話,丈夫也隻是稍微爭辯兩句,並沒有對妻子嚴加責罰,接著繼續對妻子禮敬依舊,但妻子卻不像之前那般對丈夫禮敬有加。


    隻因為兒女情長,對妻子愛護,就使得做丈夫的英雄氣短。床上坐著個母夜叉,就算是金剛來了,也得低下他那桀驁的頭顱。兇悍的妻子氣焰一上來,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沒辦法再高昂著他的脖子。


    捶衣服的木杵不在夜裏用來洗衣服,卻用它來毆打丈夫;鋒利的指甲不用來給丈夫撓癢,卻用來抓破丈夫的臉皮。


    輕的責打就忍了、重的抬腿就跑,就像是母親在訓兒子一樣。家裏什麽都得是妻子說了算,婦唱夫隨,翻欲起周婆製禮。


    妻子發起威來,跳起腳來叫罵,引得路上的行人駐足觀看;胡言亂語的一通尖聲喊叫,驚得樹上的鳥都飛走了。


    真是可惡啊!唿天喊地的,突然就披頭散發的要去投井;真是醜惡啊!搖頭斜眼的伸著脖子就要去上吊。在這種時候,這做丈夫的膽子已經被嚇得碎了一地,魂也早嚇得飛到了九霄雲外。就算是北宮黝也未必不會逃跑,孟賁也不會不怕。


    大將軍威風凜凜,氣勢如同雷電,但隻要他一迴家入了中庭,那威風頓時就跑的無影無蹤;大官麵若冰霜,高不可攀,但隻要他一到寢室門口,那也就有了不可對人說的事了。


    這豈不是說,女子的脂粉之氣,真的有不怒而威的本事?要不然怎麽會讓那些堂堂康莊漢子,在麵對她們時會不寒而栗?


    有些還是可以理解的,麵對那些美若天仙的妻子,做低伏小的俯就也還算說得過去,但最冤枉的,那些長得像夜叉一樣的人,也要像香花供佛一般的供著她,這簡直就是讓人難以理解。


    隻要一聽到河東獅吼,就立刻鼻孔朝上,仰起臉等妻子的吩咐;一看到妻子發怒叱罵,就立刻跪地求饒。


    登徒子好色不知妻子長得醜,優人同情唐中宗懼內,唱《迴波詞》,卻成了對他的嘲笑。假如老嶽父有錢有勢,能使人馬上地位尊榮,那麽做丈夫的對妻子巴結討好,也有情可原;如果入贅一般富家,卻像奴隸一樣被役使,對妻子拜了又拜,那圖得卻是什麽?


    那貧窮的人,自覺沒有臉麵,聽憑妻子胡鬧,那是求妻子容留;可是有些有錢有勢的人,對妻子也不求借助金錢,卻也是對妻子絲毫不敢觸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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