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采臣因為新換了個地方,有些認床,於是,就在那裏輾轉反側,很久都沒睡著。突然,他聽到北邊的屋舍好像有人在低聲說話,似乎有人住在那裏。寧采臣索性就起來了,伏在北牆的石窗下悄悄看過去,發現矮牆外有個小院落,裏麵有個四十多的婦人,還有一個穿著褪了色的紅衣服的老婦人,頭上插著一把銀梳篦,老態龍鍾,彎腰駝背,正在月下和那個婦人低低說著話。


    婦人問:“小倩怎麽還不來?”


    老婦人說:“我估摸著應該到了。”


    婦人又問:“她沒向姥姥說些抱怨的話吧?”


    老婦人說:“那倒是沒有,不過,我看她樣子,似乎是有些不太高興。”


    婦人繼續說:“那個小蹄子有些厲害,不是個好相與的。”話沒說完,就見有個十七八歲的女子過來了,長得那真是美豔絕倫。


    老婦人見女子過來,立刻眉開眼笑道:“常言說‘背地裏不說人’,我們兩個正說起你呐,你這個小妖精就悄無聲息的來了,幸好我們背地裏沒說你壞話。”接著她拉起女子的手,繼續道:“小娘子長得真像是那畫中人,假如老身是個男子,這魂也要被你給攝去了。”


    女子笑道:“也就是姥姥疼愛我,才說了我這些好話,要不還有誰說我好呀?”


    婦人也同女子說起了話,但聽不清楚說了什麽。寧采臣思量著那是鄰居的女眷,這樣偷聽終歸不是君子所為,因此,他便返迴去重新睡下了,不再繼續偷聽。又過了一會,北邊那裏的屋子終於再沒有動靜傳來,整個寺廟寂然無聲。


    寧采臣剛剛睡下,就感覺有人到了他睡的的這間屋子,他急忙起身去看,就見到了剛才在北院見到的那個年輕女子,他大吃一驚,忙問女子這麽晚過來,有什麽事?


    女子嫣然一笑,道:“今夜月光如此明亮,小女子睡不著,願和公子共修燕好。”


    寧采臣一聽,眉頭微皺,正色答道:“姑娘不怕人議論,但我卻怕人說。我輩讀書人,稍微一失足,那就是不知廉恥的道德淪喪之徒!”


    女子嬌嗔了一眼,媚笑道:“大晚上的,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無其他人知曉了啊。”


    寧采臣不為所動,繼續嗬斥女子,言詞拒絕。女子不肯放棄,在寧采臣的屋子裏徘徊,不停的用言語撩撥寧采臣,寧采臣怒了,大聲嗬斥:“還不快走!不然,我就要叫喊起來了,讓住在南舍的人也知道這事!”


    女子這才害怕起來,不甘心的退走了,哪知她走到門外突然又折返迴來,將一錠黃金放在寧采臣的被褥上,寧采臣毫不猶豫的拿起黃金扔到了院子裏,說道:“這不義之財,別髒了我的被子!”


    女子這才羞愧的走了出去,撿起院裏的黃金自言自語道:“這個漢子,當真是鐵石心腸。”


    清晨有一個蘭溪來的考生,帶著一個仆人,也投宿在蘭若寺,到了夜裏,他突然暴斃了。查看之下,發現他足心有小孔,像是用錐子紮出來的,還細細的流著血,看不出來他是怎麽死的。又過了一夜,他的仆人也死了,症狀和蘭溪來的書生一樣。


    快到晚上時,燕赤霞迴來了,寧采臣將那主仆的死狀和他說了,問他可知道這是什麽情況,燕赤霞想了想,他認為這應該是邪魅在害人。寧采臣生性耿直,聖人言,子不語怪力亂神,他向來是不相信這些神鬼之說的,因此,他對於蘭若寺有害人性命的邪魅一事,並不在意。


    半夜時分,那個女子又來了,對寧采臣說:“妾閱人無數,但從沒見過像公子這般剛強的人,公子是讀聖賢書的人,一身正氣,德比聖賢,妾不敢欺騙公子。妾姓聶,名小倩,十八歲時不幸夭亡了,就葬在了這個寺的旁邊。後來,我被妖物威脅,不得不做這下賤之事,妾實在是沒有顏麵立於人前,這並不是我所樂意做的啊。如今寺裏麵除了公子沒有能殺的人了,恐怕,那個妖物會派夜叉過來取公子性命。”


    寧采臣一聽,大驚,繼而十分恐懼害怕,忙向聶小倩求指條活路。


    聶小倩說道:“公子和燕赤霞同屋,就能免了這災禍。”


    寧采臣很疑惑,問道:“為什麽你們不去迷惑燕赤霞?”


    聶小倩有絲忌憚,說道:“燕公子是奇人,我們都不敢靠近他。”


    寧采臣見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好奇心便起來了,他問道:“你是怎麽迷惑人的?”


    聶小倩說道:“我進去後,凡是輕薄我的人,我就悄悄的用錐子刺破他的足心,他立刻就變得迷迷瞪瞪的,我就采了他的精血供給妖物喝。或者我會用黃金去迷惑人,其實,那黃金並不是真的金子,而是羅刹鬼的骨頭,留下黃金的人,在睡著後會被羅刹鬼刨去心肝。這些手段,說起來也很簡單,美色和黃金,不過是我對人投其所好罷了。”


    寧采臣聽了,對聶小倩感激不盡,又問起羅刹鬼什麽時候會來,小倩說明晚就會來了,寧采臣自然在再次連連道謝。


    說完了話,聶小倩也準備走了,她突然淚流滿麵,對寧采臣求道:“妾如今落入這無邊苦海,無法脫身,公子豪氣幹雲、義薄雲天,一定能將妾救出這苦海。倘若,公子肯去將妾的骸骨,另外找個地方葬了,妾就能擺脫那妖物的控製,那公子對妾就有再造之恩了。”


    寧采臣毅然決然的答應下來,問她現今葬在哪裏?聶小倩說道:“公子記得,你看到這附近有一棵白楊樹,上麵安了個烏鴉巢的,那就是妾的墳了。”說完,她就出了門,漸漸消失不見。


    第二天一大早,寧采臣就去找燕赤霞,邀他喝酒,生怕去晚了他出去了。辰時後寧采臣就擺好了酒菜,邀請燕赤霞一起喝酒,期間他格外留心觀察著燕赤霞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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