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走水了!”


    二更天時,虎牢關內喊聲震天。尚在睡夢之中的裴元慶被驚醒。


    “吵什麽吵?”


    一聲斷喝,營外負責護衛的士卒快速入內道:“將軍,不好了,糧草大營著火了,火勢很大,弟兄們都趕去救火了。”


    “什麽!”裴元慶聞言,臉色鐵青。


    虎牢關之內可是囤糧二十萬石,這可是魏國各地勒緊褲腰帶節省出來,足足夠他們大軍食用大半年的糧草。


    若是焚毀了,後果將不堪設想。


    裴元慶來不及披上戰甲,直接穿著內衣便朝著火起之處狂奔而去。


    及至天明,火勢才全部撲滅,二十萬石軍糧所剩無幾,滿地的積灰讓人痛心不已。


    “裴將軍!”朱元璋滿麵黑灰的從一旁鑽了出來。


    裴元慶正在氣頭上,見到朱元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對著他就是一拳,朱元璋猝不及防之下,被裴元慶的拳頭打在臉上,退後幾步腳下一軟坐在地上。


    “你幹什麽?”


    “你憑什麽打人!”


    朱元璋的小兄弟們唿啦一下圍上前來,義憤填膺的看著眼前的裴元慶。


    “什麽為什麽,你們才剛剛來,居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是你們幹的,還能是誰幹的!”


    朱元璋站在那裏並未言語,仿佛就像一個受了氣的小媳婦一般,任人打罵卻不敢吱聲。


    他越是如此,旁邊的裴元慶就越發覺得他可疑。


    就在兩邊人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裴元慶身邊的親衛快速跑來,在他的身邊輕聲說道。


    “將軍,朱將軍在火起之後便帶著人來救火,若沒有他,這火恐怕還要燒一會,那最後的兩萬石糧草恐怕也救不出來。”


    話音雖然不大,卻剛好能夠被在場的幾人聽得清楚。


    裴元慶有些尷尬。


    論級別,朱元璋和他不分上下。


    論兵力,他略勝一籌。


    論實力,雖然自己麾下士卒多,但真正的統兵將令缺少。反觀朱元璋麾下,徐達、湯和等人皆堪大用。


    如今大敵當前,自己當眾羞辱他,縱然對方脾氣再好,恐怕也難以咽下這口氣。


    但為了維係內部團結,他必須服軟。


    “元璋兄弟,不好意思弄錯了,是愚兄弄錯了。”說著,裴元慶走上前便準備將對方攙扶起來。


    徐達和傅友德直接擋住了他,絲毫沒有因為他的屈身而給什麽好臉色。


    裴元慶本來就是火爆脾氣,方才已經是隱忍再三,如今他們居然不買自己的帳,當眾讓自己難堪。


    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


    朱元璋所要營造的就是這種氛圍,見裴元慶僵在那裏,自己直接笑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說道:“兄長也是以大局為重,愚弟怎麽可能怪罪您呢!”


    裴元慶看了一眼朱元璋沒有多說話,直接快步離去。


    望著他離去的步伐,朱元璋嘴角微微上揚。


    自打這件事情發生之後,虎牢關內的魏軍中便不斷傳出流言。


    有人說,裴元慶因為嫉妒朱元璋的才能,這才故意將大軍的糧草焚毀,以此陷害他們。


    也有人說,朱元璋之所以到虎牢關來,就是因為魏帝曹昂不信任裴元慶,意圖以朱元璋取代裴元慶。


    眾說紛紜之下,非但沒有使兩方人馬的關係扭轉,而且更是讓他們漸漸疏遠。


    幸好就在這個時候,齊軍再次開始疲兵戰術。


    朱元璋主動請纓,率領麾下士卒堅守在城樓之上,身先士卒,連續堅守三日都未曾退下。


    如此舉動,使得裴元慶麾下不少人都受到了影響,皆被朱元璋的義氣所折服。


    裴元慶得知消息,氣不打一處來,更是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打算。非但減少了朱元璋和他麾下的士卒物資補給,而且還不許自己麾下士卒上城輔助。


    缺少援軍和物資補給之下,朱元璋一行人的情況越發危險。


    直到第四天早上,朱元璋和他麾下的士卒實在是堅持不住,大規模的倒下。


    裴元慶這才首肯,率領大軍快速支援,將朱元璋等人全部替換下來。


    縱然他麾下有不少人都覺得這樣做實在是不仁義,但懼怕裴元慶的實力,人人都隻能將這分感動藏在心中。


    反觀朱元璋等人,雖然之前在城牆上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但是他們卻沒有以德報怨,而是在稍作休整之後,快速支援城關上麵堅守的裴元慶部族。


    二者間的所作所為,讓下麵的士卒也都看在眼裏。加上朱元璋身上有一種同甘同苦的豪氣,越來越多的魏軍士卒紛紛傾心於他。


    這種情緒不斷發酵之下,在朱元璋到達虎牢關之後的第七天,裴元慶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在之前,自己麾下的參軍校尉從來不敢敷衍自己。但現在,這些參軍和校尉們,居然對自己的命令陽奉陰違,反倒對朱元璋更為順從。


    裴元慶這個名義上的統領,居然慢慢的變成了一個光杆司令。


    這種落差,裴元慶死可也不肯接受,他想要重掌大權。


    而在這之前,他必須要將朱元璋的威脅降到最低。


    而降低朱元璋威信最佳的辦法就是將他放在城牆上,隻要他全身心的去抵抗齊軍,就沒有辦法混跡在自己的隊伍之中,攪弄風雲。


    一切似乎都如同他所想,朱元璋在休整了一兩日之後再次接替了他的部眾,堅守在關隘之上。而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語也全部神秘消失。


    一切都在往著好的方向發展。


    就在裴元慶憧憬之中,又是一個夜晚,又是二更天時分,馬廄忽然燃起了大火。


    因為魏軍疲憊不堪,加上朱元璋等人都堅守在關隘之上。大火足足燒了兩個時辰才熄滅。


    最終統計,大火不單單燒死了四千多匹戰馬,而且還將大軍的全部草料和駐守在周圍的一千多士卒全部活活燒死。


    天明時分,整個虎牢關內空氣之中都彌漫著一股難聞的烤肉味道,引人作嘔。


    而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因為裴元慶的疏忽,將不少士卒全部安排在關內居住。加上用火上麵出現問題,這才導致如此慘痛的損失。


    之前裴元慶還能夠懷疑朱元璋。但這一次,朱元璋的人全部都待在城關之上禦敵。


    無人頂包,一切的責任都隻能歸根於他。


    士卒們對他也是極其失望,不少人直接全部投奔到朱元璋麾下。


    虎牢關內的勢力徹底出現一邊倒,縱然裴元慶想要扭轉局勢,也隻能望洋興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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