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婭說到此處,還一臉的懊惱不甘,似乎有些後悔起來。


    “你說說看,那玉玨上明明隻是那麽小的一小塊兒印記!我自己若不留心都沒注意到,塔拉二哥他的眼睛是不是鷹眼啊?這都能瞧得出來!”


    謝昭:“.”


    她滿臉空白,幾乎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


    俗話說,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謝昭頭疼的扶額。


    從宇文部王庭帶出來的玉玨首飾,豈是能隨便拿出去贈人的?


    再說了,謝昭早已當著她的麵給塔拉大叔一家留下一小塊金子當作謝禮,宇文婭又不是沒有瞧見,又何必多次一舉、偷偷又留下一塊帶著宇文部王帳印記的玉玨?


    她是真的半點行走江湖的經驗都沒有,半點不知何為“財不外露”!


    好在寄籍部是宇文婭的母家,對她全無惡意,皆是拳拳愛護之一。


    否則若是泄露的行跡,卻被宇文部的敵人發現了身份,隻怕這位金尊玉貴的小郡主的下場不會太妙。


    謝昭呻吟一聲,頭痛道:


    “我們是從塔拉大叔家借走了一匹馬沒錯,可是你可知我早上留給塔拉大叔的那塊金錠,足夠買多少匹馬嗎?”


    所以.為什麽還要畫蛇添足.


    宇文婭囁嚅道:“我怎麽知道你身上有金子,我又怎會知道,你臨走前還會給塔拉大叔留金子嘛。


    那塊玉玨是我在前一天晚上、也就是你發熱那夜,找塔拉大叔幫忙拿草藥時順便悄悄放在他家灶台上的呀!


    總不好白白讓人招待一場,還白白用了人家家裏的草藥嗎?”


    昨晚她見謝昭仰躺在帳篷裏,整張臉煞白、顴骨上還透著起燒後的紅暈,一副懶洋洋沒有骨頭活不起的樣子,一時著急便也沒想那麽多。


    隻想著不能白拿塔拉大叔家的草藥,於是頭腦一熱便掏出一塊隨身的玉玨來,也沒想那麽多。


    謝昭一頓,看了她一眼後卻輕輕笑了。


    算了,她本性善良,沒有惡意,隻是缺少獨自在外的經驗。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何必責怪小姑娘。


    謝昭遂輕歎了口氣,道:“.不怪你,是謝某的不是,沒有與你交代清楚事後會留下酬金之事。


    況且若非我發熱讓你著急,便不會生出這許多事了。阿若婭,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以後自會結下善緣。”


    阿若婭先是一愣,旋即被誇讚的漲紅了臉。


    從小到大,身邊之人其實都在誇獎她。


    但是宇文婭卻心知肚明,父母雙親誇讚她,是因為她是他們的愛女;


    庶出兄長們討好於她,是因為她乃親王正妃唯一所出、大親王帳尊貴的嫡郡主;


    二叔家的堂兄堂姐們誇讚她,那是因為她是他們宇文一族中的血親妹妹;


    而宇文部的侍女侍衛奴隸們誇讚她,那自然也是因為她乃宇文部最尊貴的郡主;


    甚至其他邯庸三十六部部落中的貴人們誇讚她玉雪可愛,也是看在了她那宇文部郡主的身份。


    可是那些殊榮,卻都是屬於“宇文婭”的,不是屬於“阿若婭”的。


    但謝昭的誇讚卻又不同。


    她的誇讚,隻是因為她這個人,而非因為她是何等身份。


    宇文婭吭哧癟肚了好半天,才道:


    “.要是這麽說來,你生病也是因為把禦寒保暖的大氅都給了我嘛。


    本郡主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你那時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身份,還待我那麽好,雖然我們各為其主,但你.也勉強算是個好人。”


    突然被發了“好人卡”的謝昭一臉莫名。


    “.”


    什麽情況?


    她吃錯藥了?


    謝昭表情複雜的看著宇文部尊貴的小郡主,複又問道:


    “所以,郡主為什麽突然離家出走,還跑出王帳那麽遠去?”


    “我才沒有離家出走哩!”


    宇文婭嘴巴裏麵塞著烤肉,一張小臉吃的鼓溜溜。


    她含糊不清道:“我是出來找我王兄的!”


    “找誰?‘孤狼劍仙’宇文信?”


    謝昭失笑問道。


    “你這不是什麽都知道嘛?怎麽,聽到我堂兄的名頭,嚇傻了吧?”


    宇文婭嚼著嘴巴裏的羊肉,滔滔不絕道:


    “我們雖然並非同胞的親兄妹!但是堂兄平日裏對我和佳堂姐最好了!


    我堂兄可是當世七大絕頂高手之一,若不是這幾個月他人不在王帳,你們南朝早就被我們打得屁滾尿流了!”


    謝昭:“.”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誰誤人子弟,告訴這位傻郡主,她堂兄宇文信若是在王帳,便可上戰場殺敵的。


    難道她不知道,當世絕頂高手是不能明晃晃參與世俗非武道之爭的嗎?


    這事兒解釋起來太過麻煩,還要再科普千年前的舊事,因此謝昭此時不想多作解釋。


    她也不反駁女孩兒,隻是挑眉問:


    “哦那你找到了嗎?”


    宇文婭氣衝衝的扔掉一截羊排骨頭,怒道: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抓了本郡主!說不定我早就找到我王兄了!你這個——”


    “——什麽?”


    寄籍部的狼騎隊長安達,此時怒氣衝衝掀開大帳的氈簾。


    他一把拉起坐在地毯上,嚼著羊肉目瞪口呆看著他的宇文婭,護在身後,拔出彎刀冷冷道:


    “果然!屬下之前就覺得這人很不對勁,哪有長成這般模樣、毫無自知卑賤的女奴?


    因為擔心此女心機深沉會對郡主殿下不利,所以屬下特意等在帳外,果然聽到她之前竟狗膽包天劫持了郡主!來人啊——”


    大帳外兩門狼騎聞令而至。


    “在!”


    “把這個膽敢冒犯婭郡主殿下、居心叵測之人拿下,然後殺了喂狼!”


    “——喂!你幹嘛?”


    宇文婭生氣的掙脫他。


    “安達!你放肆!竟敢偷聽本郡主說話?還敢無詔闖入本郡主的營帳!”


    她轉頭對著兩個猶豫不決的狼騎嗬斥道:


    “未經傳召,誰準許你們進入本郡主的大帳?沒規矩!還不速速退下!”


    “郡主!”


    安達皺眉,一張臉鐵青。


    “如今屬下已經找到您了,您不必再怕這歹人脅迫!


    她竟敢劫持北朝邯庸宇文部最尊貴的嫡郡主,想必也不是什麽寄籍部的奴隸,說不定還是個南朝細作!


    待屬下拿下她,再交由大親王細細拷問!”


    宇文婭慌不擇言道:“她哪裏長得不像北朝邯庸的人?她分明就是阿爾若草原上南北混血的流浪者。”


    安達和兩個狼騎聞言不由自主將視線投像那個一直以來不慌不忙的站在一旁,含笑而立的女子身上。


    這個女子長了一張典型的南人麵孔,還是少見的迤邐出塵。


    但是身量相較於北朝邯庸女兒,身量都要高上半個頭,隻是身材也過於瘦削。


    安達蹙眉,這女子如此高的身量確實又不像南朝人。


    莫非真的是多年前幾代通婚下的南北混血?


    這女子的下頜線瘦的清晰可見,五官極為出色,如同水墨山水畫般清雅。


    細看略帶幾分絕麗,但她的長相卻又很有幾分棱角和攻擊性,顯得凜然不可侵犯。


    這女子哪怕什麽都不說,隻是站在哪裏,就已經讓人很難忽視了。


    雖然謝昭方才路上沒有顯露武功,但是安達從她在馬背上騎馬的動作便可看出,這女子雖然瘦弱,卻每一根筋骨都使力使得恰到好處。


    不知身手到底如何,但絕對是個練家子。


    ——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安達初見她一眼,就覺得她十分可疑的原因。


    在他們北朝邯庸,奴隸是可以憑借軍功或者其他功勞脫奴籍的。


    這種長相的人又有幾分身手的女子,怎麽可能在他們寄籍部隻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奴隸?


    但是婭郡主說的也沒錯。


    這個女子雖然長得秀氣,容貌偏向是南邊的南朝天宸人,但她的鼻梁十分挺拔。


    更何況,她的身量也異常高挑,別說南朝天宸人,就是在北朝邯庸女子中亦十分少見。


    確實算是有部分北朝邯庸人的體態特征。


    安達遲疑了一瞬。


    “.可是就算她真的北朝邯庸人,是寄籍部的奴隸而非南朝天宸細作,但是您剛剛說她抓了您,單憑這一點——”


    “本郡主剛剛隨口說的!這怎麽當得了真?”


    宇文婭睜著眼睛說瞎話。


    “若她真得對本郡主不敬,本郡主會饒她性命嗎?


    我說她抓我,是因為我在阿爾若草原遇上了馬賊,是她及時出現救了本公主!


    但是之後他卻不肯讓我一個人走,也是怕我再遇到危險。所以,我說的‘抓’分明是這個意思,你可不要曲解了本郡主的話。”


    安達沉默了片刻,大帳裏一片寂靜。


    狼騎不同於其他北朝邯庸寄籍部的將士,他們是直屬於寄籍部大親王的直係部隊,素來隻聽寄籍部的闊落台大親王一個人的號令。


    就好比南朝烽火衛,也素來隻聽命於潯陽謝氏一族。


    這次若不是宇文婭走失,隻怕闊落台大親王也不會派出自己最為信賴的王牌騎兵出馬。


    狼騎在寄籍部地位極高,所以若是安達此時不肯聽從宇文婭的命令,堅持要執行闊落台大親王的指令,宇文婭也是無計可施的,隻能過後命她外祖父懲治。


    想到這裏,宇文婭也不禁微微緊張起來。


    她可不想讓謝昭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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