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鬆源聞聲抬頭,待看清樓上之人是何人後,先前那張怒極到幾乎想要殺人的嘴臉不禁微微一怔。


    “.平陽駙馬?您這是”


    不過李遂寧赫然聽到這個稱唿,眉頭下意識便微微一皺。


    但是他自小長在昭歌城官宦貴門之中,在外麵一向脾氣涵養都是極好的。


    雖然此時心中已經有些不悅了,卻也並未將自己的不滿表露得太過明顯,隻是臉上的笑容已然淡下去了幾分。


    李遂寧是武道高手,少年便薄有清名,習得乃是百器中的君子、青鋒長劍。


    在昭歌城貴公子中本就是持身清正的那一掛,平日久不大看得上薛鬆源這號人物。


    “薛公子直接稱唿李某名字便好。”


    薛鬆源一愣,旋即臉色有些古怪的道:


    “啊抱歉,李大公子勿怪。”


    薛鬆源這才想起來坊間的諸多傳聞,貌似這位提督府中武道天分極高的李家大公子,心中並無尚主之意,婚事也是迫於無奈之舉。


    思來想去,似他這種自幼清高驕傲的武道驕子,應是也不喜旁人稱唿他為“平陽駙馬”的。


    畢竟


    薛鬆源眼底閃過一抹同情之色,畢竟那位與他也沾親帶故的平陽長公主,在昭歌城中的風評隻怕跟他不相上下,確實也非良配。


    說得難聽點,如今哪個有頭有臉的人家,還願意尚這樣一位公主呢?


    一個女子婚還未許,府中寵侍已然成群。


    雖然平陽長公主的母族乃是權傾一時的明河柏氏,但是相比於這一位長公主,想必昭歌城中的貴公子們,更想尚的則是那位母家雖卑微、性情卻體貼溫婉的安寧長公主。


    今日安寧長公主開府出閣,那一擔擔十裏紅妝,可是陛下親自命皇後娘娘置辦準備的,這是天大的體麵。


    ——當年太平長公主和平陽長公主出嫁時,那可都是沒有這份恩寵的!


    不過嘛,平陽長公主雖在昭歌算不上什麽上得台麵的人物,李遂寧這位李家大公子卻也不是俗人。


    薛鬆源這人雖然目中無人,但卻最知眉眼高低,自不願無緣無故得罪於他的。


    隻是


    他的目光略過那幾個江湖人士,尤其是那個戴著銀白色麵具的女子,猜不透李大公子這般圓滑之人,為何要替這幾個江湖之人說清。


    莫非認識?


    果然,就聽李遂寧十分客氣的招唿道:


    “淩少俠,謝姑娘,韓少俠,幾月前匆匆一別,今日又見麵了。”


    他的目光停在薄熄身上一瞬,他不知她是何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位同樣戴著麵具的姑娘絕對不是於安安。


    李遂寧不知該如何稱唿薄熄,於是隻是微微頷首,十分有禮貌的對其點頭示意一下,十分謹慎的並未冒然開口稱唿。


    淩或和韓長生齊齊抬手,行了個南朝武人的平輩之禮。


    “李大公子。”


    謝昭此時也正抬頭看向二樓,抱著雙臂淺笑道:“李大公子,別來無恙。”


    其實她方才早就發覺,花滿樓二路有一位大乘人境的好手,隻是沒想到居然是看起來並不會來這種場所的李遂寧。


    李遂寧也很疑惑,他蹙眉問道:


    “幾位是何時迴的昭歌,怎麽也不曾上門招唿一聲。


    對了,在下的義妹怎麽未與諸位同行?我妹妹遂馨這幾個月也時常惦記提起安安,她最近可好?”


    聽到“義妹”二字,薛鬆源眉頭一跳!


    什麽?


    這幾個跑江湖的居然還和李家人沾親帶故?


    謝昭淡笑著四兩撥千斤的迴道:


    “我們今日剛到昭歌城,風塵仆仆不好失禮於人前,因而未及上門拜會提督大人和李大公子,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至於安安,她還有些旁的事情要處理,因此此行並未與我們同來昭歌。”


    李遂寧以為於安安是迴了平洲,與她母親有私事處理,因此並未多嘴詳問。


    隻是含笑點了點頭,然後又轉頭看向臉色不太好看的薛鬆源。


    “薛公子,這幾位乃是我義妹的朋友,並非江湖宵小賊人。


    想必方才隻是一場誤會,還請薛公子看在在下薄麵,就高抬貴手不要計較了罷。”


    薛鬆源皮笑肉不笑的掀了掀唇角。


    “既然李大公子開口求情,薛某自然不好不給大公子麵子,此事便就此作罷了。”


    李遂寧笑道:“多謝薛公子高義。”


    誰知薛鬆源卻一抬手,眼底閃過一抹惡意。


    “大公子,您先不忙著謝,既是提督府的朋友,便是長公主的朋友,長公主的朋友,便是明河柏氏的朋友。


    而明河柏氏的朋友,自然便是薛某的朋友,故此薛某可以不計較。


    但是方才這位戴著麵具的女俠說的也不錯,既然這沒入教坊司的清官人乃是皇室官奴,非尋常把玩的娼妓。那麽大公子乃是當朝駙馬,自是算得上皇室中人。


    不若由大公子做主,讓這位吳若姝小姐陪我喝喝酒唱唱曲,今日這事便算揭過。


    薛某也再不會為難大公子的朋友們,您意下如何?”


    薛鬆源今日在這花滿樓丟了麵子,自然是要想方設法的找補迴來。


    否則日後,他哪裏還有臉麵在花街柳巷做那“英雄”人物。


    既然這幾個江湖客背靠九門提督府的大山,又逢李遂寧親口說情,他自然不好不給李遂寧麵子的。


    但是他薛鬆源丟了的顏麵,也該想辦法找迴來才是。


    薛鬆源盯著吳若姝陰冷的一笑。


    心想:這吳若姝本就是個禍事頭子,若不是因她,哪裏會生出這麽許多事端?


    想來不過陪酒陪客,算不得什麽出格之事,李遂寧總不好連這點薄麵都不肯給他罷?


    果然,二樓的李遂寧確實微微有些遲疑了。


    他心想,若是這吳家姑娘隻是陪酒致個歉,想來也不算太過分。


    昭歌城中諸多權貴門第,整日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何況他如今的身份尷尬,總不好讓那薛鬆源太過跌份兒。


    他的遲疑,崔月遲自然也看在了眼裏。


    崔月遲神色一變,轉頭看向薛鬆源,鄭重道:


    “薛鬆源,你休想!你腦子裏打著什麽齷齪算盤別以為我不知道!


    前幾日,你便是借著讓清官人敬酒的名義,對這些姑娘們動手動腳,嘴裏更是好不幹淨!


    你若想故技重施羞辱若姝,我崔月遲頭一個不答應!”


    薛鬆源冷冷瞥著他,道:“崔月遲,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看在崔貴嬪娘娘的麵子,我方才已經屢次三番退讓放你一馬,你若是識趣,就該知進退。”


    他旋即不屑的瞥向咬著唇白著一張俏臉的吳若姝,道:


    “就這種身份的貨色,也虧得你崔小公子念念不忘,簡直是丟盡了你們清河崔氏世代簪纓的名聲!


    整日裏圍著一個妓子團團轉,隻怕我今日即便出手教訓了你,貴嬪娘娘還要謝謝本公子替她管教弟弟哩!”


    崔月遲漲紅著臉。


    “——你!”


    聽到薛鬆源說得實在過分,李遂寧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但他還未曾來得及說話,突然有一道嬌媚的女子聲音自門外響起。


    “呦,瞧瞧,這裏還真是好生熱鬧。


    本宮今日聽說本宮的駙馬來到這花滿樓狎妓本還不肯信,沒想到卻還在這裏見到如此多熟悉的麵孔。”


    平陽長公主帶著一隊公主府的侍衛,一身柔弱無骨的由安氳之扶著手臂走進花滿樓的大門。


    然後目光瀲灩的略過在場諸人,旋即最後定格在薛鬆源身上,笑容是與他如出一轍的惡意。


    “薛家小子,聽說你這幾日因為看上了一個沒入教坊司的妓子,而鬧得沸沸揚揚灰頭土臉?


    ——瞧你那點出息,且與本宮說說你看上了何人,本宮興許看在舅母的麵子上,倒是可以替你做迴主。”


    這話一出,薛鬆源當即大喜過望!


    他十分幹脆利落的單膝跪地,高聲道:


    “謝長公主隆恩!”


    而崔月遲和吳若姝則是臉色慘白,吳若姝更是腳下一軟,險些軟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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